以探望故人的名义,方凝汐异常顺利地收买了巡视的狱卒,只身一人踏入了暗无天日的地牢。
“沈芝到底被关在哪里…”
她口中嘟哝着,左顾右盼,一颗心慌乱不已。
虽然颇具嚣张跋扈的名声,可她毕竟也是个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何曾去过这般阴森可怖的地方?
脚步磕磕绊绊,躲避着地牢中窜来窜去的老鼠,她终于看到了一身囚衣的沈芝。
她这个平日里最聪慧机灵的婢女,此时正鬓发散乱,狼狈不堪地伏在地面上,身上虽然挂了几处彩,但胸口仍在微微起伏。
得见此幕,方凝汐丝毫不同情这个昔日的婢子,惟余避之不及。
啧啧,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大理寺还是留了些手段,才能让你苟活至此…也罢,既然你已无力反抗,那本小姐就给你一个痛快!
方凝汐拿出贿赂而得的牢房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推,牢房的铁门瞬间半开。
为保险起见,她还是朝沈芝扬出了迷药,让其彻底丧失反抗本能,再无声无息地了结她。
……
早在方凝汐摸索牢房位置时,沈芝就已经听到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她知晓,这是取她性命之人…是狱卒,是方凝汐,还是陛下?
沈芝已然接受了必死的命运,安静地阖上了双眼。等待最后的解脱…
当药粉洒向沈芝时,景辰已然来不及阻止。
看着沈姑娘失去了意识,鹤远山的心,仿佛也停滞在了这一刻。
年迈的老者冲了过去,银白的发丝飘扬,颤抖着探了探她的鼻息,又飞速地把了脉。
幸好…这些粉末并不致命,只是普通迷药。
景辰剑眉凌厉,拔剑指向了方凝汐,几名狱卒登时涌了进来,将她团团围住。
“你还有什么话说…沈芝被抓的消息朕并未向外透露,而你,相府的大小姐,却能第一时间知晓。”
“沈芝已亲口承认,毒害菱秋的事实。而你,却急匆匆地跑到地牢,杀人灭口。”
“人证物证确凿,朕已查清,丞相方文州勾结大理寺典狱,违背圣意,暗中透露消息。丞相之女方凝汐,谋害未来皇后,收买狱卒,扰乱执法,其心可诛。”
“这些罪证,足够整个相府人头落地。若你交出菱秋的解药,朕可酌情,从轻处理。”
景辰有理有据,在众人面前摆出了事实。这般光明正大,反而更具有威慑力。
在国法面前,从不论权贵。
“辰哥哥,我总是天真地认为,你与我之间,还保留着一丝童年玩伴的情分。可经历了这么多,我终于明白了,儿时的恣意欢笑,不过是过眼云烟,是记忆中带不走的尘埃…”
听着方凝汐无谓地感慨人生,景辰愈加不耐烦,剑尖又逼近了几寸。
“恣意欢笑?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孩提时期,那些假模假样的嬉戏玩闹,是朕一生中,最不愿提及的回忆。”
“你整日趾高气扬,何事都要争个第一。在你眼中,其他的玩伴,包括朕,不过是你值得炫耀的玩具!你谁都不爱,又如何要求别人来爱你!”
方凝汐愣在了原地。
不论是父亲,还是皇后姑母,从来都没有教过她,如何去爱?她生来便是世家女郎,更背负着重振方氏的责任。作为一个石塑的工具,谁又会在乎她的爱恨嗔痴呢?
一行清泪滑过,高傲的姑娘颔首呜咽。
她好像真的错了…二十几年的人生,恰如一颗落错的棋子,选择不了自己的命运,惶然迷失于早已铸牢的铁笼。
见方凝汐面露悔改,失声啜泣,景辰叹了口气,收剑入鞘。
“说吧,解药在何处?只要菱秋能醒过来,朕可以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
景辰深知,方凝汐正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如若再刺激她,恐怕不利于得到解药…于是改为好言相劝。
“朕身为皇子,同样不得自由。你的境遇,朕或许能理解一二,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害人性命。倘若方氏一族,只能靠着女子的裙带关系维持,那便与衰败无异。”
“陛下,谢谢你。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
“叶姑娘的毒,我很抱歉…是我嫉妒之心太盛,牵连了无辜之人。只是,此乃特制的剧毒,世间并无解药…”
方凝汐声如蚊蝇,可景辰还是听清了每一个字。
此毒无解…怎么可能?方凝汐已经认罪改过,没有理由再扯谎隐瞒…
这是老天给他开的最大的玩笑!兜兜转转,仍是回到了原点。再过十几天,鹤远山的神药便要失效。
到时,他的菱秋…会如何…
景辰哀恸至极,仰天怒吼,强撑已久的理智全盘崩裂。
什么明君?他不当了!菱秋活不过来,他便杀光这天下人为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