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转瞬席卷了眼眶。她胸口鼓噪着一腔百感交集,偏偏将针眼大的喉咙堵得水泄不通,上庭时巧如弹簧的舌头突然打了结,什么都说不出来。
仿佛一场呼啸的狂风过境,这些年不足为外人道的心酸——深夜打零工的疲惫,一个人躲在楼梯间哭泣的无助,孤身潜入世钧的惊心动魄,违心接触萧家兄弟的忍辱负重……全都成了沙砾堆成的堤坝,消散得无声无息。
烟尘散尽,朦胧的光影从记忆深处透出,依稀照亮了她的来龙和去脉。
薛兰泽胸口剧烈起伏,眼角艰难又僵硬地弯了下,突然扑进陆临渊怀里。那男人的胸口单薄又坚硬,瘦削的腰身两只手就能合拢过来似的,薛兰泽却恍惚觉得,自己拥住了一堵铜墙铁壁,所有的委屈、苦楚和打落牙齿和血咽都有了倾泻的出口。
陆临渊宽厚的手掌垫住她后脑,轻柔而富有节奏感地轻轻抚摸:“没事了,小蓉……有哥在呢。”
“哥”这个字眼里仿佛藏着无形的魔咒,脱口而出的瞬间,薛兰泽沸反盈天的情绪忽然得到安抚。她拽着陆临渊衣领,闻到家居服上传来清洁好闻的香气,有那么一瞬间,没来由生出一团渴望,鬼使神差地抬起头。
两人隔着极近的距离打量彼此,经年的光阴呼啸而过。这一刻,曾经不可逾越的壁垒人眼可见地爬上裂痕,随着彻底撕破的窗户纸分崩离析。
陆临渊眼底坚冰悄然融化,他看懂了薛兰泽的渴望,略有些无措地别开视线,手指下意识揪紧被角,却没有推开她。
薛兰泽小心翼翼凑上前,试探着碰了碰陆临渊嘴角,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抵触,于是解开了最后一层禁锢,像只讨要温暖的小猫,哼哼唧唧地蹭上去。
初冬的寒风从窗外掠过,屋里空调大功率运转着,冰火两重天在玻璃上狭路相逢,凝结起一把细密的水珠。
夜色于是打了一层毛边,不远不近地隔绝在外,暖风呼呼作响,在心口催开一朵自在安宁的花儿。
半生畸零,至此尘埃落定。
薛兰泽在睡梦中辗转反侧,好几次挣扎着要醒,又被陆临渊摁回梦乡。他伸手盖住薛兰泽眼睛,“咔嚓”一下关上床头灯,贴在她耳畔轻声道:“没事,安心睡吧。”
薛兰泽于是翻了个身,摸索着揽住陆临渊腰身,把自己蜷成一团塞进他臂弯里,终于在无孔不入的安全感中睡着了。
陆临渊替薛兰泽拉了拉被子,然后低下头,轻轻吻住她额头。
这一晚,附骨之蛆般的噩梦没来骚扰陆队,他被黑甜的睡眠温柔淹没,魂灵儿悠悠荡荡地载沉载浮。
……直到大亮的天光从窗帘缝隙中丝丝缕缕渗出,驱散满室黑暗,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陆临渊拿手背挡着眼,下意识往旁摸了把——始料未及地摸了个空。他刻意让出的半边床铺早就空了,热气散了个干净,只有枕巾上皱巴巴的印痕昭示出,昨晚曾有个人猫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
他愣了三秒,突然翻身而起,略带几分惶急地冲出门去……然后就听到从厨房里传来的油锅“滋滋”声,和磕鸡蛋的动静。
随着“滋啦”一声,鸡蛋在沸油里炸开金黄的花儿,陆临渊悬起的心也“啪叽”一下落回胸口,砸出一大片璀璨的阳光。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清早九点,幸亏这一天是周六,不用折腾去律所。陆临渊在氤氲的烟火气中走到近前,只见薛兰泽犹如脑后长眼般半侧过脸,笑道:“早餐马上好,先去洗漱吧……”
话音未落,陆临渊已经自然而然地凑上前,环臂揽住她腰身。
薛大律师当即僵在原地,连沸油溅出来,在手背上烫出一个微红的印子都懵然不知。幸而陆临渊拿捏着分寸,稍微抱了下就适时松开手:“做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薛兰泽脑海中仿佛惨遭台风过境,七零八落满地狼籍,怎一个“惨”字了得。她思绪断了片,舌头也打了结,吭哧半天才艰难地找回声音:“煎、煎鸡蛋,还有烤面包,微波炉里热了牛奶,你要是没事就帮我端出来。”
陆临渊瞧着好玩,伸手在薛兰泽僵得要命的脸颊上轻戳了戳,起身拿牛奶去了。
等陆队洗漱完毕,新鲜热乎的早餐也端上了桌:鲜黄娇嫩的煎鸡蛋,松软焦香的面包片,抹上厚厚的花生酱和蓝莓酱,再夹进煎出油脂的培根肉,咬一口满嘴喷香,简直是神仙才有的滋味。
陆临渊用牛奶将最后一口面包送下去,从身到心都感到惬意的满足。总是若有若无缠绕周身的阴霾和郁愤被人间烟火悄然冲散,他做了一直想做又不方便做的事——伸手在薛兰泽鼓鼓囊囊的腮帮上轻拧了一把。
薛兰泽作势要咬他:“别老动手动脚。”
陆临渊被她道貌岸然的做派气笑了:“不是你对我上下其手,三天两头调戏人的时候了?”
薛兰泽:“……”
薛大律师很想梗着脖子怼回去,然而转念一想,人家说的是事实,根本辩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