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纷纷洒落,指间最后一点烟星彻底熄灭。
寒风兜兜转转几大圈,目睹一条精致平整的领带被扯松,勾着微敞的衣襟。
陆哲淮回到车里,靠向椅背沉沉合上双眼,思绪乱成一摊碎片。
窗外这场雪好像落在他身体里,融化时隐隐泛痛。
那点光亮熄灭之时,他想到所有可能发生的画面,一帧又一帧,如带刺滚轮一般碾过脑海。
其实他这些年总是在想,盛栀夏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中间遇见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会不会觉得——
陆哲淮这个人,也不过就那样,替代品总能找到。
又或许,她根本不需要替代品。
从前的盛栀夏留有半分执着,花时间赌下一个热情耗尽的终点,在终点来临之前心甘情愿地爱他。
那时她已经做好体面离开的准备,但最终,被先一步抛下的人却是她自己。
所以她不会再赌,留给他的执着也分毫不剩。
她早就不复以往,只是他迟迟才懂。
事到如今,他们成了两道长轨之上并行的透明列车。
好像只要费点心思抹去经年的窗雾,就能看见对方,但实际上他们再也无法相遇。
若妄想再次奔赴,有一方必须脱轨,那必定只能是他。
这一晚,陆哲淮的车停在楼底,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承了无数道凛冽寒风。
整夜难捱。
-
这雪下了两天,盛栀夏想到郊外拍点雪景,但却放心不下家里这只毛茸。
她发现有了猫咪之后,自己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
早晨到工作室转一遭,能线上处理的事务全都带回来了,基本上还是在家的时间多。
心理医生那边她又去了一回,说自己的情况有所好转,于是医生建议她可以适当减少药量。
“如果完全停药呢?”盛栀夏问。
“那倒不建议。”林医师合上记录本,起身将它放进带锁的透明书柜,温然道,“那个画面依旧在你脑海里,不是吗?”
盛栀夏轻抿嘴角,坦然承认:“嗯,经常梦见。”
那些梦境不止一次地将她带回现实,让她重复听见枪声,感受到溅至眉眼的血液。
数片暗红由温转冷的过程,刺入她神经末梢,残忍而漫长。
“所以还是需要药物控制。”林医师锁好书柜,回到座椅上隔着洁白书案看她,“单靠一只小猫,是治不了长期失眠的。更何况,你愿意倾诉的对象少之又少。”
盛栀夏默然片刻,抬眸看一眼不远处的书柜,忽然心有疑虑:“医生,有人跟你问过我吗?”
林医师好像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了一下:“你在担心这个?”
盛栀夏坐在椅上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对方透露,陆哲淮怎么可能知道她来看心理医生的事。
林医师看她一会儿,坦然道:“Bandile应该跟你说过,长期来我这里的大多是明星,还有一些背景特殊的人。保密工作要是不做好,我的招牌早就砸了。”
“所以——”林医师猜测,“会不会是你的车停在前院,被哪个碰巧路过的熟人认出来了?”
盛栀夏垂眸思衬。
或许吧,也有这个可能。
窗外夕阳沉落,她放下心中的疑虑,起身拿走搭在椅背的外套,跟医生道别。
...
回到家里,小傻猫喵呜喵呜出来迎接,盛栀夏跟它玩了会儿,准备今晚给它做一份猫饭,开点小灶。
做饭中途手机响,她不急不缓拿起来看,一个陌生号码。
接通时那边声音有点怪,像捏着鼻子:“大摄影师,有个国际超模点名要你,考不考虑跟大牌合作?”
盛栀夏拿着木勺翻动小锅里的鱼糜,果断拒接:“不拍人像。”
说完,听筒里传出一声略微造作的叹息。
她疑思几秒,手中木勺突然一顿。
“黎珣?”
...
去机场的路上又下了一场小雪,但好在不堵车,一路畅行。
半小时后,盛栀夏等在航站楼出口,隔着挡风玻璃往外望。
远处人影错杂,她半晌看不见熟悉的身影。
于是她拨去一个电话。
“你人呢?这里不能停太久。”
听筒那边不急不慢:“仔细看看,不是朝你走过来了吗?”
走过来了?
盛栀夏聚焦视线。
不远处的确有人拉着行李箱向她走来,一看宽肩长腿,黑色大衣马丁靴,渔夫帽挡了半张脸,明显是个短发的高个儿男生。
虽然走路姿势有点熟悉,但整体完全陌生。
盛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