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琴音(1 / 3)

华阳宫里,姜芸身着素色单衣,虚垮地坐在镂空窗下,青丝随意地披肩散着,蔷薇花影漏过窗子映在她的半边身子上,脚底仍残留着水泡磨破的隐疼。

这是姜芸多日来第一次有力气下床,她翻了妆匣捡出几样值钱的物件,又将那碎金银都用手绢包了起来,喊了言春进来交到她手里,“将这些送到牢狱去,或是给了李小将军也行,让他帮忙打点我哥哥在狱中的用度。”

言春捧着那沉甸甸的一包又还给了姜芸,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她,说:“娘娘,您哥哥前几日已经出狱了,这是他留下的字条,李小将军那日回北定前给您送来的,当时您高热一直昏睡着,后来奴婢又给忙忘了,这才想起来。”

姜芸甚是意外,这对她来说是难得的好消息,心想他高泠还算是有点良知。

忙接过那字条打开来看,胸中堵着的那团污气稍稍散了些,字条上只有“活着”二字,牵丝映带,笔法锋润,骨力精绝,沉稳的力道,洒脱的笔触,如流水似清风,这样的字,姜芸再熟悉不过了,很难想象,这两字是出自一个盲人之手。

姜垣自幼习帖,学的是右军风骨,又有当朝太傅书法大家钟真倾囊相授,尽心指点,姜垣书法独创了自家体系,人以百金求而不得,姜芸随着哥哥学了几分,因骨力欠缺,总学不到精髓。

姜芸还记得街上孩童传唱的歌谣,词有世间梅林有四绝,林中绕弦,退之落笔,守初成文,别远酒酿,这林中指的是陈焘善琴乐,退之指的是她哥哥姜垣精书法,守初指的是赵旦长文章,而别远便是指陈康酿酒绝。

如今鲜有人再提及,偶尔有人扼腕叹息几句,只留下满声荒凉。

世人知道的结局是,陈焘陈康两兄弟头落刑场台,姜垣自残下落不明,赵旦叛国北上,被迫入仕。

这也是数日前,姜芸以为的结局。

“我哥哥出狱去了哪?”姜芸抬头问言春,言春只是道不清楚,她知这问题是为了难言春,于是又垂下头把哥哥的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时小丫头萱平撇着嘴走了进来,用手拂掉袖子上沾的飞尘,撅着嘴抱怨了一大通:“怎么什么人都往我们这里塞,那么多宫殿,偏要安排到这儿,这也太欺负人了!”

言春快走两步去堵萱平的嘴,扯着将那不懂事的小丫头给拉了出去:“娘娘休息呢,你如何在娘娘跟前儿说这样的浑话!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若是好了端过来。”

萱平向言春诉说自己心中的气愤,“奴婢就是想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对皇后,要杀要留不如痛快些,难不成就因为她是姜丞相的女儿?可就算是如此,陛下做得也太过了!奴婢看不过!”

言春只觉这丫头是不要命了,竟把这样的话说出口,“看不过就别看,你知咱们娘娘身子不爽快,还在她跟前添堵。”

“是是是,姑姑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萱平被言春训了一顿,气鼓鼓地走开了,言春这才注意到,皇帝身边的太监刘慎此刻还在院里未走,想起自己方才训人的样子,走过去时颇有些不自在,两人说了一会子话,言春端着新熬好的汤药,送入了皇后的寝房。

言春再回到殿内时,姜芸已从那字条里抬起头,问:“刚才萱平说的什么?”

“是陛下昨日封了个惠妃,要安排在华阳宫侧殿住下。”

“惠妃?”

“您见过的,就是前几日在陛下身边的那个。”

“是她。”姜芸对杜若印象很深,她明显不爱帝王,也无野心,看得出她只是想于深宫中留得一条性命,总的来说她对她并不讨厌,“既然陛下如此安排,便好生安置吧。”

言春应着声,将汤药从盅里倒出,用药匙搅着散出热气,姜芸温烧方退,才从榻上起身,身子隐隐有些酸痛,她接过言春手中的药汤,屏息喝两口,又皱眉放下,舌尖苦得发涩,想推了说不喝,犹豫了片刻还是给喝光了。

言春再次递上来润口的瓜果,姜芸摆手令她撤下,“这样的瓜果,不知外头的百姓,可能见到?”

她以前怕极了苦,爱吃甜,后来,不再怕吃苦,现在,不再敢吃甜,心中满满当当的,想到一处都是难以言说的痛。

她苦笑,“小公主以前最怕喝药了,次次都要我哄好久。”

听了姜芸的话,言春垂泪道:“娘娘,小公主和小皇子此时肯定已到了极乐世界,无病无忧,再也不用喝苦药了。”

“我该跟他们一起走。”

言春的心也被姜芸撕扯着,她本是北定富家女子,成亲之后过了几年快乐日子,后随军中丈夫南征,可于战乱里经历了夫亡子散,又被迫着入宫谋生。

她经历过那样的痛,也是真心疼姜芸,想起那日姜芸从玄平门淋雨了归来,浑身颤抖地摔倒在殿前的模样儿忍不住红了眼眶,斟酌了半晌,思量好用词后说道,“方才,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来问,问娘娘的风寒可好了,陛下一直都关心着您的病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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