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她第一次见到简灿,是在2009年的回南天,绿意潮湿。
她被人潮簇拥着向前,不经意望向他的那一眼,浩瀚世界里承载了无数欲坠的水珠。她仍记得,那几日是广府地带再一次入秋失败,升温返潮,所以便带来了几日回南。
那一天社团招新,艺术团的纳新表演夺走了近乎所有关注,学校晚会上的风云人物在一方狭小的空地上伴随强烈的音乐舞动肢体。欢呼声歌声议论声,声声鼎沸,不绝于耳。
祝枝棠走到教学楼的一楼大厅,正准备去食堂打饭,却意外被裹挟入窒息的人群。她无心看表演,只想赶快离开,在寻找出路的顷刻,她一侧首望见了坐在简易帐篷中的他。
她知道他是谁,摄影社大名鼎鼎的社长,高二二班简灿。
摄影社的招新摊位,小小一个帐篷之上,挂满了世界的旖旎风光。一眼就可以扫见香港的璀璨,藏区的辽阔,江南的婉约,以及女子的笑容,定格的人文。
祝枝棠沉浸在那些摄影中还未回过神来,手上就被塞了一张传单。
那传单用的是时装杂志惯用的铜版纸,摸起来很舒适。成本如此高的传单纸,不是随便一个人都给。摄影社不缺人,想找的是有识之士。
“有兴趣的话来看一看。”
她微微一怔,抬起头时,简灿已经来到身旁,他明媚的笑落入了她视野内。
好友庄承欢过来挽住她的手,令她回过神来,“走啦走啦,去吃饭,找你那么久都找不到,原来是在这里。”
她被庄承欢径直拉去食堂。
祝枝棠很喜欢摄影,经常会拍些照片,每逢出门都要带上相机。被庄承欢拉走时她不舍地往后又看了看,发现简灿正立在原地目送她。
庄承欢一见面就和她絮叨个不停,来来回回无非是骂哪个哪个老师,抱怨哪科作业好多。少顷,对方说累了,看见祝枝棠手中摄影社的传单,激动地拽她,“你可以啊,去面试绝对能过的。”
祝枝棠不作声,握着传单的指节微微颤抖。握得久了,指尖泛起略微的热度。脑海中再次浮现简灿的那一抹笑,好像一扇门就在面前,只要用力一推开就是一段光辉灿烂。
02、
犹豫了很多天,祝枝棠最终没有去参加摄影社的面试,因为母亲。
她知道母亲是不会支持她的。除了学习,所有活动她一概反对。她深知母亲的强势,实在疲于再同她吵得不可开交。
这一天是周日。寻高的周末向来只放周日半天,这个时代,全中国的高中都在向衡水看齐。
被困了一周,同学迫不及待地飞奔回家,但祝枝棠没有回去。她睡了个很沉的午觉,醒来后拿着相机和一些闲书独自去往学校的图书馆。
这是她给自己放的假。
前一段时间拍的照片还没筛过,直到今天才有空一张一张仔细地回看。看着看着,不觉间嘴角扬起一道弧度。
摄影之于她的意义,大概就是可以将稀松平常的日子二度回味。很多人都说她拍得好,但其实她觉得自己不懂摄影,只不过是开大光圈记录巷弄里的一只小狗,路过的九重葛,只是单纯记录生活。
翻完相片,抬起头来的一瞬间,祝枝棠看见了坐在她前两排的简灿,心忽然有些沉。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越过风中的热带树透进来。她目光定格在那里,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失焦了,只余下疏影摇曳里专注的他,以及玻璃上映出来的他的侧影。
祝枝棠久久看着他,她好奇摄影社的社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在校报上发表过很多作品,她都一一看过。既有类似于她的细腻清新,亦有她拍不出来的深刻与阔大。
他在背政治,必修四《哲学与生活》。仔细再看,活页本下露出了一角,是一本她看过的摄影集。
祝枝棠想起来,摄影社的招新已经结束很久了。她叹了口气,遗憾,却又无可奈何。
很快就到了傍晚,祝枝棠突然记起有一份卷子提前到了今晚交,于是赶紧跑回教室奋笔疾书。结果,到了自修她才发现,由于走得太匆忙,相机落在了图书馆。
她紧张得学不进去,下课铃一响就迅速赶去图书馆,却发现早就关了门。然而,第二天又跑了一趟还是找不到,因为那一片区域根本就没装监控。
虽然不值多少钱,但那是她的第一部相机,她很念旧。所以,一整天她都无心听讲。
紧张了一天多,直到放学时才终于迎来了解放。原来,是简灿捡到了她的相机。
“对不起,你一定很着急吧。”
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道歉。
“你走之后我看见你落下了相机,我在那里等了很久,却没看见你回来拿。我不放心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所以就帮你拿了回去。但我又不知道你的姓名和班级,所以到处去问人又查了图书馆的记录才拖到了现在。想来想去,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