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烧刀子烈,入口似火烧,宛芍其实甚少喝这样烈的酒。大约也是因这几天遭逢大起大落,心境再不能如以前一样,所以也想喝点烈酒,将自己狠狠地从里到外刺激一番。
这会儿倒也因着酒烈,喝上两口就得停下来,同温倾时说话转移注意力,宛芍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玉牌对面这个陌生的男人聊了许久。
她给温倾时讲了杭城郊外的翠江,江边山上的千年古刹;讲了杭城里的温软烟罗,小家碧玉;还讲了自己和杭城的渊源。
“不瞒您说,我本是杭城郊外那座山寺后的一株冰清芍药,这样算来,杭城也是我的‘故乡’。不过自从我飞升上界,已有几百年未曾来杭城了。”
“那你这次来,觉着杭城变化很大吗?”温倾时温声问。
“是啊,沧海桑田,不过如是。几百年,多少人来人往,他们穿的衣裳和故时都不一样了,更别说房屋和街道。”宛芍眼中浸润着回忆的温柔,喃喃,“不变的唯有江水汤汤,山林古刹,瞧着挺感慨的……”
“呵,说累了吧?那你想不想听听,我眼中的杭城?”浓浓的笑意随着始终优雅温柔的语调,从玉牌里再度传出来。
宛芍听了微微好奇:“您也来过杭城啊?”
“是来过几次,最近的一次恰是几年前。”温倾时语调说着就一变,拖拽的尾音更是透着磁性的慵逸,“我就觉得,杭城就是两个字,‘热闹’!‘热’是真的热,闷得人透不过气,一身的汗。‘闹’也是闹极了,人山人海,挤得我头晕。”
宛芍听到这里没忍住轻笑出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热闹’二字是这样拆开来用的。”
温倾时也笑:“不过呢,我也觉得,杭城像是幅紧凑的画,很有层次,哪里深哪里浅,哪里浓哪里淡,分明的很,不比上界总是漫天的云雾和飘浮的宫殿。”
“您说的是……”宛芍就着烈酒继续聊下去。
絮絮叨叨,不知多久,酒喝完了,宛芍也被一股醉意笼罩。
她在上界的朋友不多,算来许久未曾与人这样痛饮畅聊了。
对面的男人忽而问道:“你知我是嘉月的舅舅,却这么半天都不问我一句神侍选拔的事?也不让我替你同嘉月说好话?”
宛芍声音含糊地回道:“神侍选拔……我要靠自己赢下来,不能因为结识了花神大人的舅舅,就想走捷径……”
“堂堂正正,坦率又天真,也不错呢。”温倾时又柔声笑道,“好了,你已醉了,早些休息吧。”
“嗯,让您见笑了。”宛芍应下来。
“并未。能跟你聊上这么会儿,挺教人愉悦的。”温倾时笑吟吟吐出几个字,“宛芍美人。”
这人讲话太含钩子了,宛芍不禁觉得,那“美人”两个字要别人来说多半显得轻浮,偏他一说,自然而然,还没来由地让她赧颜。
正好酒劲弄得脸也热腾腾的,宛芍只得不好意思地同他道了晚安:“失陪了……下回再聊。”
“好,晚安。”他笑意几乎要飞扬起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玉牌上的光也灭去。
宛芍脑子有些胀胀的,她收好玉牌,休息去了。
***
次日卯正,杭城选美大赛正式开始。
大赛总共四轮,每隔十日比一轮。
第一轮比的是“琴”。
比试的场地,刺史府府衙前,已经搭起舞台,铺着红色的地毯,洒满妃色的花瓣。
场地四角都摆着瑞兽鎏金青铜的香炉,里面燃着香甜的佛手柑熏香。
舞台前是评委席,坐在最中间的就是杭城刺史卢大人,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看着眉目和善衣冠楚楚。
卢刺史左右两侧是两位富商员外、三位杭城的大儒、一位杭城教坊的教坊丞、两位本地名媛。
总共九位评委。
来围观的百姓将场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府衙的差役出来维持秩序,把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全都驱赶到最外层去。
宛芍站在参赛女子们中间,和司巧对视一眼。
司巧身边有几个杭城本地女子,她们看宛芍时,眼睛都直了,那种相形见绌自愧不如的表情,直直写在脸上。
随着卢刺史宣布,比赛开始,参赛女子们依次上台抚琴。
头上场的十几个人都琴技平平,这里头包括杭城女子,也包括仙子。
接下来偶尔出来一个弹得还不错的,就见评委席上的大儒和教坊丞、名媛交头接耳,低低地做评。
“总体不错,就是缺了点返璞归真的意趣。”
“心气有些浮躁了……”
直至轮到司巧,这些评委才不约而同眼中一亮。
宛芍也是第一次听司巧弹琴,她的琴声里,竟是有种鲜活的生命力!
穿着水色罗裙坐在那里的司巧,微歪着头,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