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寂静之后,程非晚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垂下眼敛,遮下眸中深不见底的情绪漩涡,故作玩味的笑问道:“不知在殿下眼中,哪一个我更得你欢喜些?”
谢无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目光落在她苍白如纸的面容上,眼神晦涩,让人瞧不出心绪。
“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着实无趣,但非要作比,也比先前那个假人要顺眼的多。”他顿了顿,终于问出最想问的问题,“所以……这才是你真实的样子吗?”
程非晚轻轻一笑,“殿下错了。”
她放低声音,蛊惑似的说:“柔顺怯懦也好,脆弱悲伤也罢;攻于心计也好,勇敢无畏也罢;善良愚昧也好,冷血无情也罢;这些全都是我,最、真、实、的、我。”
最后半句,她特意咬重字音,一字一句的吐出口。
谢无期微微眯眼,眼中现出少许不耐,显然,他并不相信这种荒唐的说辞。
程非晚毫无慌张,微微勾唇,带着微妙的笑意,意味不明的道:“殿下需知,有些人想要活着……必须一人千面。”
她从容又放肆的道:“比如你。”
这话说完时,她的手已经抚上了谢无期的脖子,他尚未开口回应,后颈便传来一阵刺痛,熟悉的痛感让他瞬间认出对方使用的器具——一根银针。
“你又想杀孤?”话到嘴边被他咽了下去,换成一声质问,谢无期冷笑一声,不屑道,“你觉得你能成功吗?”
“殿下尽可试试。”程非晚并不阻止那只从她的下巴下移到脖颈的手,“我虽没什么大本事,但好在记性不错,先前在医馆住的那段时间实在无趣,只好翻一翻房间里的书打发时间。可我没什么天分,医书着实看不懂,便也就只记住了一些人身体上的穴位。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脖子上好像有一处死穴,但看殿下的表情我应当是没有记错。初次上手没个经验,也不知道扎的准不准,更不知道是殿下掐死我更快些,还是我扎死你更快些。”
“你果然是在装瞎。”
关于对方失明一事,谢无期早有怀疑,只不过抓不住实证,现在听见这个答案也不算意外,但却还有一件事甚为好奇。
“你何时看的书?孤为何从未察觉?”
他就算在忙,也有暗卫监视她的动向。
“自然是避开殿下耳目的时候。”程非晚粲然一笑,并不打算坦言告知,“不然岂非是在向殿下自爆?”
她将医书带入系统空间,休息的时候查看,盯梢的暗卫们自然看不到,而医馆里人来人往,病患、大夫良多,少一两本寻常的医书,根本不会起眼。
即便有人发现,也只会以为是学徒拿走研习了,谁也怀疑不到她这个馆主的“家属”头上。
问不出来,谢无期也不欲刨根究底,半是提醒半是威胁的道:“你想清楚了吗?孤若当真死在这里,你也活不了。”
程非晚又笑了,只是这次笑的颇为自嘲:“我纵是安分,殿下又能容我几时呢?”
谢无期闭了闭眼,认了栽,他不该松懈的。
“昨夜便已有答案。”他承诺道,“孤不杀你,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不对。”程非晚轻声反驳,“殿下杀过我一次,可惜没有成功而已,至于以后,我又如何敢交付信任呢?”
龙吟寨外谢无期射出的那一支箭,他们都记得,只是从未提起而已。
果然,这话一出,他沉默了。
因为谢无期确实耍了个心眼,即使他不动手,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只要他起了杀心,自会有无数的人愿意替他动手。
“为什么?”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从前也知我在利用你,可却不会蠢到以卵击石,如今却连着两次来杀我,可是因为温然和詹晖,你要替他们报仇吗?”
听见这话,程非晚再一次笑了,这一次的笑容中没有任何掺杂,似乎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笑,她一边笑一边收回了手。
“我不会杀你的。”她将银针放在掌心奉上,笑得眉眼弯弯,“只是同你开个玩笑。”
谢无期拧了拧眉,虽然不理解她的所作所为,但也同样收回了自己的手,拿起那根碍眼的银针,用内力化为齑粉。
他拍掌将粉末拂落地面,仿佛一场无声的警告。
程非晚却故意唱反调会错他的意思,歪头望着他的侧脸笑道:“不用这么紧张,这根银针就是我从卿卿兜里顺来的。”
符卿善用银针,身上常年携带,她们二人时常黏在一处,从她身上顺走并不奇怪。
毕竟符卿从不会对程非晚设防。
谢无期对此也不纠结,她就算不是在符卿身上顺的,也定是在别处顺的,医书都藏住了,更别说一根不打眼的银针。
他没探究,也没在意她的曲解,他只是用她的话反问回去:“孤凭何信你?”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会杀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