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夜晚与寻常夜晚并无甚差别,但若非要细品,倒也能看出几分诗情画意。
风起云涌,月华如练,枝桠摇曳,光晕交错,剪影纠缠,宛如满池清水鸳鸯戏,一夜旖旎。
待到东方破晓,小兽藏影无踪迹,街上人烟渐起,公鸡长鸣,不是何人美梦将醒。
“娘子起了吗,可要洗漱?”
濯缨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过来敲响了闻清韶的房门。
她心里不确定地想:今天还要继续赶路,娘子……应该不会很过分吧?
过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回话,她便又忐忑着附耳去听,房间里传来一些细碎的动静还有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你贴在门上干什么?”闻清韶衣冠整齐,看起来应该是早就起来了。
“我、我刚刚在捡东西,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濯缨干笑几声,装模作样地在地上找,“在哪呢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闻清韶脸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就没再理会,而是转身对着房内喊:“二郎,我们该出发了。”
“嗯。”郎君早醒而沙哑的嗓音在门后响起。
濯缨这才发现郎君也起来了,正站在娘子身后,她赶忙侧身为两人让路。
闻清韶牵着贺余生的手绕过她走在前面,濯缨跟在后面。
她从背后看着郎君和娘子丝毫不乱的步伐,心里直犯嘀咕。
就算娘子体力好一点事也没有,郎君也不该这么从容啊,难不成……
闻清韶不知道她身后小丫鬟脑子里的“大逆不道”,不然非狠狠敲一敲她的脑袋,整日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三人下了楼,闻清韶同掌柜的打包了一些吃食,然后转身朝客栈外走去。
车夫早已牵回了马车,在门口等候。
一行人上了马车,然后向着私宅所在的山林方向前进。
起初走的是官道,路面很宽也比较平坦,后面进了山沟,道路变窄变陡,马车就成了拨浪鼓,晃晃悠悠得让人头疼。
闻清韶掀开车帘往外看,更远处的车道几乎窄得连车身都装不下了:“到了前面就停车吧,我们走路上山。”
“好。”车夫答应一声,“郎君、娘子你们坐稳小心。”
贺余生这时也掀起他那一边的车帘,目光落在土泥路上新旧深浅不一的车辙印上,神情若有所思。
“二郎。”闻清韶突然喊了他一声。
他便侧头看她,目光温柔:“清韶?”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担忧:“我们等下要走挺长一段山路,你可以坚持吗?”
贺余生摇摇头:“我不知道。”
但他又笑了一下,接着说:“可是我知道,我还有你啊。”
闻清韶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笑了:“也是,如果你走不动了,我背也会把你背上去。”
郎君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埋进她的颈窝:“对啊,清韶。”
“我接下来……就靠你了。”
闻清韶被他信赖的语气弄得有些心痒,她露出一个雀跃兴奋的笑:“放心吧,交给我了!”
车外的车夫:“……”
所以作为经受过非人训练、用了几年才隐藏在郎君身边的暗卫,他的作用只是用来驾车的吗?
濯缨撇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光流露出同情,仿佛在说:你现在才认清自己吗,你的称谓早已经暴露了这个事实好吗。
“……”老实巴交脾气好的车夫第一次表达了对她的不满——他瞪了她一眼。
濯缨对他做了个鬼脸。
笑闹间,剩下那一点马车能走的山路很快就结束了。
车夫将马车牵到一个还算隐蔽的地方后,四人开始了徒步爬山路。
还是由闻清韶指路,虽然住这个地方的时候她还很小,但是因为这段回忆还算美好,所以她记得还是比较清楚的。
每走一段路,她都要停下来问一下贺余生:“二郎,你累不累,还可以继续走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还是会不放心地补充一句:“不许骗我,不许逞强。”
每次这种时候,贺余生就会露出一个又无奈又受用的笑:“没有骗你,没有逞强。”
闻清韶这才会勉强放下心来,但是牵着他的手会攥得更紧一些,生怕他走落了。
等到已经远远地可以看见那个掩藏在茂林密竹间的小木屋时,贺余生突然停下了脚步。
“二郎,怎么了?”
在她疑惑关心的目光下,他眉眼舒展,长睫低垂,唇角带笑:“清韶,我累了,走不动了。”
“你背背我吧。”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喘,但语调微扬,充满生气。
那笑容清朗得像是云端的一捧清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