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韶望着她阿爹离去的背影,一时出神。
虽说辎重是在闻府私宅被发现,阿爹涉嫌贪污重罪,但本朝对贪污之甚为宽容,鲜有真以死罪论处的案例,且阿爹身负功名手握重权,有“三承不应”之习,按理说此案不该这么……急切武断。
与之相反的是,刑部定罪的速度,简直拖拉到——她怀疑刑部尚书明日就要被官家问责。
但事实却并不如此,她没有听到一点官家催促的消息,朝廷对这件事的态度太过暧/昧模糊。
阿爹什么也不肯向她透露,阿熹也一直规劝她,还有那横穿一脚的敦亲王,态度模糊的官家……
这件事恐怕远远不止贪污那么简单,她清楚地意识到……这背后恐怕还有许多看不真切的憧憧暗影。
“娘子!”
一声呼喊将闻清韶的思绪拉了回来,她闻声看去,表情有些呆愣:“濯缨?”
“娘子,我听他们说探监已经结束了。”濯缨担忧地看着她,“我等了一会也没见你出来,我不放心,就央人带我过来找你了。”
“我没事。”闻清韶冲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走吧,我们回去吧。”
“是。”濯缨应了,落后半步跟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娘子看起来很累,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疲倦。
濯缨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老爷这件事对娘子的打击太大了,她也没法宽慰,只能按耐住心里的询问,不去打扰。
闻清韶确实很疲倦,但她并不是被打击的,相反,对于查清真相这件事她的想法更坚定了,如果她也不愿意冒这个险,那就没人冒这个险了。
但是此事复杂,只靠她和濯缨、仍有有顾虑的阿熹,是远远不够的,幸好还有时间,还可以徐徐图之。
只是眼下她不得不提起精神,应对面前这个麻烦。
“阿姑,你怎么在这呀?”闻清韶看了眼拦下她的丫鬟,转头看向坐在一旁雅亭里顿亲王妃,笑眼盈盈。
“在这赏花呢。”王妃笑着起身,朝她走去,身后跟着一众奴仆,“刚刚还听下人提起你,说你出府了,这眼看已经要正午了你也没回来,我正担心着呢。”
“二郎寡言粗心,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我身为二郎的母亲,总是要替他关照一二。”
“二妇这么久不回,我还以为你是出去拜门——不回来用膳了。”王妃亲昵地握住她的手,说。
“让阿姑担心了。”闻清韶反握住她的手,“确实也算是拜门,我本是想趁此去宫中找故人叙叙旧,阿姑也知道,公主也算我闺中密友,一些私事如今也只能与她说了。”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也不瞒阿姑,许是官家听到了消息,竟然特许我前往狱中探视阿爹,但只给我半个时辰,一旁还有人看着。”
今日她进宫后又去刑部大牢的消息必然瞒不住有心人,倒不如直接说了,省得总被猜疑。
“那是好事。”王妃笑道,目光不经意见从她沾灰的手指上扫过,“都跟你阿爹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闻清韶故意露出一幅娇憨的神情,“我问什么他都不肯跟我说,就问我在王府过得怎么样,我当然说很好啊,阿翁、阿姑和二郎都待我很好,很关照我。”
“就这些?”王妃语调微扬,“你不是在里面待了半个多时辰。”
这半个时辰的消息她可没有说,王妃是从何得知便也值得商榷了。
“就这些。”闻清韶面上无异,点头到一半却顿住了,猛地一拍王妃的手,“对了,还有——”
“嘶!”
王妃痛呼一声,身后奴仆一见就要涌上来,拦在身前大骂:“大胆!”
“阿姑,我不是故意的。”闻清韶无辜地眨眼,“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阿爹说让我好好孝顺你们二老,让我和二郎好好过日子,还劝我凡事要想阿姑学习,阿姑最为知分寸懂礼节,乃我们京中娘子的典范。”
“刚刚一不注意,竟然拍了一下阿姑,都是我的罪过,只是阿姑这么端庄大气,断不会与我这等小辈计较吧?”
王妃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没事……”
昨日还装得一手好乖,她险些以为是自己多心,今天就忍不住了是吧,果然不是个好的。
王妃心底冷冷一笑,收回通红泛疼的手:“我怎么会怪你,毕竟你可是我的好二妇啊。”
“阿姑果然明事理。”闻清韶笑容越发甜美,“二郎还在等我,我就不耽误阿姑赏花了。”
说完,就要绕过她们离开。
“二妇,你不跟我再聊聊?”王妃红肿的手还在泛疼,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去的。
“不了。”闻清韶没有回头看她,脚步不停,语气听着很是恭谨,“毕竟来日方长,阿姑,不是吗?”
王妃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身边的丫鬟立即关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