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宁娜看着眼前的绿洲。
永恒绿洲——这是旅者告知她的名字。须弥的三位主人曾在这里会首,草叶中盛开过紫红色的帕蒂沙兰,暝彩鸟跳跃在林间,欢乐的时光定格在这一瞬,让芙宁娜得以窥见往日的繁荣。
她轻巧地越过地上的枝桠,右手覆上淡紫的花苞,她看到时间在她指尖下流转。瀑布干涸又垂落,凝固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虚幻的光彩,高大的乔木倒而复生,残垣断壁重现过去的庄严。
真是太有趣了。芙宁娜点点脚尖,她往湖泊走去,水面显现出静态的涟漪,却又在眨眼后消失不见,飞鸟和游鱼在她身侧相会,她抬手攥住一滴水珠,松手时水珠仍留在原地。
神明的力量可以定格过去,芙宁娜问自己,如果是你,你又想让时间停留在哪一刻?
是歌剧院舞台上最精彩的一幕,还是瓷碟上甜品最美味的一刹,又或是远行那晚的璀璨的星空?
芙宁娜一一否定,将逝之人才会想着留在过去。舞台上最精彩的永远是下一幕,提瓦特虚假的星空不值得人留恋,她在枫丹的过去是那么惶惶。责任、预言、怀疑、欺瞒,捉摸不透的外表下是从未言表的落寞和孤独,芙宁娜一点也不怀念过去。
“真是个平静的地方……”
芙宁娜踩着拍子跳起了独舞,水面倒映出她的虚影,长长的礼服下摆扬起漂亮的弧度,不知名的小调从她口中哼唱出,她纷乱的心绪在这一刻彻底归拢。
如果能在这儿长眠,也是不是算得上一种好的归宿?
那维莱特又结束了一场审判。
观众散去的那刹他下意识抬头望了眼高台,高背椅上空空荡荡,他古井无波地收回目光,却再一次听见来自观众的小声抱怨。
“芙宁娜大人不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类似的话语他在这段时间已经听过不下数百次,他们的神明大人不再活跃于公众面前,新出的歌剧不会再因为芙宁娜的捧场而声名远扬,新出的甜品也不会再因为芙宁娜的称赞而卖到脱销。
可枫丹的人民们早已习惯两位大人并肩而立,就像海露花只有受到水的滋养才会开放,柔灯铃的一根枝条上一定会有三个花苞——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维莱特也早已习惯芙宁娜在身边。
窗外的雨又开始落了,行人们惊奇于这次雨季的漫长,并加快了归家的脚步。小孩子从门口探出脑袋,大声对着天空喊着什么。那维莱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淋雨,在雨中他的思维常常会发散,孩童的喊叫透过雨帘钻进他耳朵里,记忆开始翻涌,他想起那个“古老传说”的由来。
并不是人人都喜欢雨天。有人咒骂它让自己的屋子发霉,有人抱怨它让自己被迫停工,几百年前的枫丹人讨厌雨天的理由和几百年后的枫丹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几百年前的那维莱特和芙宁娜慢步在枫丹廷的街巷,小小的啜泣声就这么引起两人的注意,穿着蓝裙子的小姑娘蹲在屋檐下,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街角。
芙宁娜便走向她,神明大人俯身和女孩平视,那维莱特看见她发着亮光的发尾垂落到地面又染上水渍,她笑盈盈地替女孩抹去眼泪,询问女孩为何哭泣。
神明的温柔俘获了女孩,女孩抽抽搭搭地说,如果不下雨,妈妈今晚就会回家。
“我不喜欢下雨,”女孩语气天真地恳求神明,“芙宁娜大人,您可不可以让雨停下啊。”
“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当水龙感到难过时,天空就会开始下雨。”芙宁娜促狭地向旁边的大审判官投去一瞥,说:“下次再碰到下雨,就对着天空大喊‘水龙水龙别哭啦’,水龙听到了的话,说不定就会回应你呢?”
旁边的那维莱特冷淡出声:“芙宁娜大人,你应该正确地教育孩子,告诉她下雨是自然现象。”
芙宁娜捂住女孩的耳朵,她俏皮地冲女孩眨眨眼,说:“我可是水之神啊,我的子民不会不相信我的吧?”
于是这个“古老的传说”便这样流传开来,而那维莱特对此无可奈何。
一把伞突然斜斜地出现那维莱特头顶,遮住上方绵密的雨滴,那维莱特转头,这次打扰他的不是典狱长,而是另一个熟人——克洛琳德。这位代理决斗人小姐站在他身侧,面容依旧严肃而认真。
“旅行者来了。”克洛琳德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现在在沫芒宫。”
芙宁娜看着绿洲坍塌在眼前。
虽说旅行者早已提醒过她,失去力量支撑的绿洲可能维持不了多久,但芙宁娜没想到,她会亲眼见证这一幕。
或许是自己的到来加快了它的消亡也说不定。芙宁娜露出惋惜的表情,再精彩的演出也会落幕,她作为最后的观众,有幸得以目睹它的退场。
芙宁娜长长地叹出口气。
她将礼帽摘下,换去一身繁华精致的礼服,如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旅人少女般回首,望向漫漫黄沙。
黄沙和重洋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