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注:贤者时间,来自于日语 Kenja Time,也叫不应期,泛指某件兴奋的事后大脑产生的空洞感。)
到欧洲出差总是从与时差搏斗开始的。
飞机傍晚7点左右从北京起飞,到巴黎是当地时间晚上8点左右,正是法国人的晚餐时间。顶着北京凌晨3点的胃和脑雾,化好妆去社交,谈笑风生喝开胃酒。法国人的晚饭能吃到夜里10点,应之南social到一半,觉得公关与客户代表的声音都远去,眼前的杯碟桌椅都飘起,自己就像一只藏不住画皮的妖怪,随时会青面獠牙原形毕露。
然而回了酒店房间,哪怕即时倒在地毯上,至多昏迷2小时,就又被生物钟叫醒。
之南也不勉强自己,起来深度地沐浴梳洗做护肤,拉伸肢体,然后打开电脑,处理一些不费脑的工作。
这家位于蒙田大道的酒店早年因拍摄过《欲望都市》而为人熟知,历史悠久又华美骨致。之南记得第一次来时,地毯下的老地板总是吱吱响,房间用钥匙,自己刚放下行李去洗手,长腿金发头戴白色蕾丝的法国女佣竟推门而入。酒店还秉承着1913年来的传统,喝杯热水得致电前台,等20分钟,才有穿黑白制服的侍者托着银盘子和茶具送上门。须得入房亲手为你把白开水倒上,再付5欧小费才算走完客房服务的流程。除了前台,服务人员一律只说法语,你还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现在酒店被阿联酋的王子们收购了,出入用房卡,房间有mini bar,书桌上有国际插座,服务人员能用中文打招呼。她却又有些想念过去大门前穿斗篷的守门人,总是与客人的孩子们游戏嬉闹,在下雨天为你撑开一把红色的伞。
巴黎的晨光透过高大的木制百叶窗悄然入室,她在床头镜中打量自己。
身上深深浅浅的,都是他的痕迹。
应之南倒在床上酣然入睡,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她愿意相信一种迷信:到新地方做的第一个梦,会成真。
到巴黎的第二天是一整天的客户活动,早上参观体验,下午去产品发布会,发布会后采访代言人,夜里是正式的晚宴。
用早餐的时候见到了阿尧,她从上海出发坐红眼航班,当地时间凌晨到的。
“但是,无论你什么时候从空中看巴黎,都会感叹她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阿尧说。
之南最喜欢和阿尧一起出差,阿尧长得高挑大方,酒量好,法文流利,所以总被安排坐在客户大佬旁边负责社交,对品牌历史和设计工艺头头是道,特别给力。之南只需要把品牌和客户名字念对就好。
晚宴结束后,她们沿着香舍丽榭散步,两人手上各握着一束绯色玫瑰——这是客户新推出的彩妆主打同色系花卉。而每年这个时候,巴黎也会被“点亮”,成为名副其实的“花都”。橱窗被打造成气势恢宏的冰雪秀、各个地标前圣诞树争奇斗艳,奥赛博物馆前会跑动的玩偶彻夜施展精灵的魔法。
阿尧问:“之南,你按原定的时间回国吗?那天是平安夜呐!品牌赶着放假前把活动做完,然后欧洲人就都过圣诞去了。这可是巴黎的圣诞呀!你不想知道平安夜的铁塔是什么样子吗?你不想看看塞纳河上蔡国强的烟花吗?还有蒙马特圣心教堂的平安夜颂歌,听了会相信天堂!我们还可以在圣诞节的早晨去圣母院望弥撒,今年的圣诞市集就设在卢浮宫边儿上——之南,没有一个女人会错过巴黎的圣诞!”
之南想,对啊!为什么不呢?郑总派她来巴黎,不就是为了让这座最伟大的城市,涤荡碌碌庸常里的灰和惫,在这前路未卜的职场沉浮中,为自己寻一盏灯塔。
云升有点儿困惑。
他不确定他们算不算在一起了。
和相识多年的人发生亲密关系后,总会有那么一时三刻,忽然觉得彼此有点陌生。
应老师好像去了巴黎就失联了。他看公司的小姑娘谈恋爱,人家吃个午饭时要视频隔空一起吃,买杯咖啡奶茶要即时分享,按说晚上总有个语音晚安什么的吧。虽说有时差,也不至于完全对不上,然而这两天他和应之南的交流只限于给她秀行程、秀客户活动的朋友圈公关文案点赞。
云总自认虽比不上应老师有故事,但也见过世面,专注情绪稳定30年,然而不是有一位作家说过吗,人最怕食髓知味……
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应老师的电话来了。
云升正与Jake在楼顶聊点儿不方便在台面上说的事,看到来电,让Jake先去抽根烟,自己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打开视频通话。
只见应老师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明天你不用接我了,好难得在巴黎赶上圣诞节,真的太想感受下了……这不是正好又赶上周末,我想过了圣诞,礼拜天再回来。”
然后还故作懂事:“周末你去陪女儿吧!”
云升说:“那也好,我们公司圣诞节也很空,老外都放假了,我可以专心把工作收个尾,你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