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我就不敢站在巷口了,大伯对我做的事情传开了。
人们从我身边经过时,总会指指点点,我依稀从他们的窃窃私语中听得几个词,“丧门星,克死人,骚货,命苦……”
这些词对我的伤害远不及失去陈叔来的痛苦,因此等待陈叔的日子,成了我活下去的念想。
终于有一天,陈叔被徐警官带回来了,我仔细打量他,除了瘦了一圈,身上好在没有什么伤痕。
听邻里说,是林杰希花了十万,把陈叔弄出来的。
在这偏远的小镇,所谓的制度有时就是写在纸张上的文字而已,并不能赋予那些执法机构维持正义的权利。
他们看中人情世故,而能打破人情世故的,就是金钱贿赂。
我突然觉得,以暴制暴,或许才是在这个小镇存活的最好方式。
但我太渺小、又软弱,我举不起暴力的拳头,又撑不起虚无的公理。
这件事好似翻了篇,而对于我的那件事,他们也没有再提,我更没有再问。
大伯被打得下不了床,他的命根子被陈叔踢碎了,这辈子肯定没后了,大伯娘天天坐在门口哭嚎,他们说她疯了。
大伯现在不人不鬼,这也许是他如今能受到的最大惩罚,也是给我内心恨意的最好交代。
陈叔也安安全全回来了,我也就没了日思夜盼的念想。
林杰希的餐馆开业了,但是店里依旧冷清。
街坊邻里之间,好似坐实了“陈叔是个杀人犯”这件事,说他暴力易怒、打架心狠手辣。
“这个客栈不仅有杀人犯和小混混,现在又多了个不干不净、来路不明的小浪蹄。”
我知道,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我,我自知给这个家带了巨大的麻烦,没有办法回报他们,就只能尽量不成为他们的累赘。
夏至的那天一早,我来到镇上的子母河,天边微微泛红,街上路人寥寥。
我曾经憎恨爸妈,恨他们用懦弱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此刻,我却只想用同样的方式去获得解脱。
双脚踩在河边渐渐松软的泥土上,我闭上眼睛纵身一跃,那一刻我仿佛才明白,仇恨可以续命、思念可以续命,但无所怨、无所念,才是生命的终结。
我时常不知自己想要做什么,更没有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只能凭借这个年纪单薄的见识、和微不足道的阅历来指引自己所有的行径。
……
不知过了多久,河底沉沉的黑暗渐渐透出若有若无的亮光,好似被一股火苗裹住,我下意识地寻摸着自己的身体,衣物已经半干,身躯被一团厚厚软软的棉物压住。
我试着抖动了下僵硬的眉眼、抬起眼皮,林杰希坐在我旁边,面色凝重地盯着我。他的头发湿漉漉的,额前的几缕发丝还在滴水。
他只字未语,眼神看得我发冷,我歪过头慌张躲避他的目光,竭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隐约记得,身体在冰冷的河水中越来越沉,被河水挤压着的五脏六腑近乎裂开,我解脱般得闭上双眼……
朦胧之间,身体却仿佛被什么桎梏住了,慢慢飘向了另一个世界。
现在看来,我没有进入到我想去的另一个世界,而是被林杰希原封不动地带出了河底。
许久,他终于开口理我,厉言厉色,但声音仍带着些倦意,“起来,吃饭!”
我挪动下身体艰难起身,他喂给我一勺白粥,我抿了一口,甜甜的、加了糖。
我瞥了一眼林杰希,一夜未见,他的面颊生出了错落的胡茬,他只是低着头、不再看我。
看着他的模样,我的鼻尖突然涌出一股子酸涩的悔意。
我真是个废物,我既杀不死我恨的人,连自己也杀不死!
“对不起。”我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喉咙许是浸了水的缘故,嗓音有些沙哑。
“对不起什么?”林杰希语调冷厉。
“对不起,又…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看向我,眼中闪烁着炽热的怒火,苦笑一声,摇摇头。“不用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我们一次次地救你,你却毫不珍惜!”
“我…我没有,我……”
我当然没有,我很珍惜!我就是太珍惜了,才害怕这都是虚构的美好,害怕有一天他们终会厌弃了这个累赘。可话到嘴边,又被万千情绪推搡了回去。
“还是说,你觉得老陈不配做你叔,我不配做你哥?你便要把我丢下,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说罢,他用力一拍桌子,在他厚实的手掌下压着一张纸条和几张十块、几块的零钱,那是我今早留下来的:我全部的56.5元家当、和一句“谢谢你们,对不起,这些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听到他说这般话,一股子委屈化作眼泪簌簌落下,他出言极快、语调决然又字字诛心,我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