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审确撑着下巴,视线扫过了书上的字迹,一心二用地接着跟魁星问:“蔡伯伯那边怎么还没消息啊?哪怕是咱们晋峡关的消息也该传些过来吧?”
魁星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一时室内,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唯有刚刚被点燃的烛台偶尔发出细微的燃烧声。
“怎么了?”陆审确撑着下巴的手一下子攥紧,她直视着魁星的眼睛,声音放的很沉很慢,她道:\"说。\"
即使是从下往上看的视角,却仍旧给了魁星一种极其强大的压迫力,她不得不站直身子,把头埋得更低:“姑娘……”
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对着还没长大的魁星释放了那种压迫感,陆审确站起身来,摸了摸魁星的头发:“没事儿了,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在这儿等我。”陆审确说。
魁星看着她的背影,半晌缓过神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家姑娘腿上伤还没好全呢。
穿过许久未曾修缮过的街道,陆审确目光划过土路上平平整整的一片,并未有明显的车辙痕划过,很显然,粮草并未装车。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并非一句虚言。没有粮草的军队,军心会涣散,就算是以战养战的策略,也并不适用于奔袭在草原这种没有明显标志的地方,因为战无可战。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正欲往蔡老将军的居所走的时候,突然被姚清规伸过来的手拽住了袖子。
“陆姑娘,姚某冒犯了。”他一出声,陆审确悻悻然收回身体本能将要递出的一肘。
衣袖因为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黄昏的街道上,原本就破败的小城无人关注他们两个外来者。
姚清规几日里都在城里帮着各家做点杂事,修了几家的瓦,或者补了几家的衣服外衫,这时候对城里的桩桩件件也摸得清楚了。
“陆姑娘,此时去,定是要吃闭门羹的。”他拍拍身上的灰,理了理衣襟之后才道:“行伍之人心细的占少数,大多都没读过书,所以陆姑娘不妨配姚某走走,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陆审确看他拍衣服的时候惊觉,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丞相大人一身污脏,还要穷讲究的书生样,眼睛看像夕阳落下的方向,跟着姚清规身边走着道:“你真喜欢打哑谜。”
姚清规平静地嗯了一声,带着她往那位婶子家的方向走,天边不时飞过两只掠食完归巢抚育幼鸟的雀。
他的身边很平静,仿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着急一样。
“姚清规,你会为什么事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吗?”她对边关这种简陋的环境早已习惯,却唯独对穿着布衣的姚清规不甚熟悉,借着夕阳的光,她看着他的黑发被渡上一层金。
“大抵不会。”姚清规从舌尖滚出四个字来,眼里带着柔和包容的看过来,抬起手臂示意,到了。
“哦。”陆审确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种庆幸到底来源于什么地方。
前世的姚相,怎么会为了自己“自刎”的消息吐血呢。
大抵还是谣传吧。
扣扣扣。
姚清规上去轻轻敲了街边一处房门,说话的时候自然的像是他本身就是尚岭的人,关心着旁边的邻居:“婆婆,您今日还需要帮忙吗?”
“是姚郎啊——来来来,先进来,俺给你倒碗水喝。”门在这时候吱呀一声打开了,那天在街边泼水的那位老妇人热情招呼着姚清规,一开门见竟然是两人之后才愣了一下。
姚清规说谎都没有眨一下眼睛,陆审确看他随意地笑了一下,之后嘴巴一张一合,信口就胡来:“她是我远房的表妹,前几日伤了,在家休息来着。”
真是张口就来,那位老妇人还夸赞起来了:“这丫头俺看着俊啊。”
陆审确不是来听家常理短的,但是姚清规做事总有他自己的理由,便笑着配合:“哥,这便是你说的那位吗?”
“嗨呀,要不是俺儿子最近忙的跟个陀螺一样,我也不至于求你哥了。也亏得你哥帮我拾掇这些菜,每次留他他也不跟我老婆子一起吃,唉。”
她叹了口气,细数着这几日来儿子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
陆审确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笑着看向姚清规:“我懂了。”
“懂了就好,那我先去帮忙了。婆婆一个人弄饭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