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已经猜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慌乱起来。
萧瑯:“荒年,宁州大旱。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有甚者更易子而食。你的家眷被村霸欺凌,霸占了房屋和田地,还被驱逐出村。他们听闻你是立下大功的镇北军士,便跟着南下上京的流民一同进京寻你。”
卢忠低吼道:“他们、他们是不是在你手上,你把她们怎么了?”
日西移,溜进来的光正好打在萧瑯微弯的嘴角上,少年冷冷道:“怎么了?他们孤儿寡母缺衣少粮,抵达长安之时,你妻已逝,老母伤病,幼子沿街乞讨。”
萧瑯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帐下督,你说他们这般境况,还用得着我出手吗?”凑近卢忠的耳朵,又低低道:“可这便是你为她们谋的活路啊。”
“你该好好想想,就算你家中无长男,也有族中亲戚照拂一二,平白无故的你妻儿老母为何会被霸凌驱逐?”
萧瑯从袖中摸出一个手帕,慢条斯理地一角一角掀开,白皙的手指捏过线的一端,吊在卢忠面前。
卢忠瞪大了仅剩的那只眼:“这是我儿脖子上的那块长命锁……”
萧瑯用指腹摩挲着那块品质低劣的琉璃锁上歪歪扭扭刻着的“卢”字,温声道:“也该好好想想,是用你的命换你母亲和儿子的命,还是一个也不留。”
手一松,金石之音卷地,琉璃锁碎成几半,门开合,日色映于碎石之上,浮光跃金。
伍一低沉的通传声响起:“主人,姜家公子到了。”
“带他去书房,我随后就到。”
“是。”
*
姜亭耷拉着脑袋回姜府的时候,绾月正在绣送给姜夫人杨氏的手帕。她心灵手巧,绣工虽不是最佳的,但胜在花样子独一无二,颜色又配的好,锈花针穿来穿去,一副春月花鸟图便成了。
“阿姐,我回来了。”
绾月放下手中的针,侧过脸去,看向姜亭道:“怎样?流民的事情侯爷可有什么好办法?”
“我同萧哥哥说起你打算卖画换钱接济城外百姓时,他觉得这不失为一个良策。只是,还缺那么一点点。”
绾月问:“还缺什么?”
姜亭一脸苦涩:“他说你若是感兴趣,想知道如何让银子一两变百两,便自己去找他问。”
他小心斟酌着字句,只怕绾月听了心里不快:“至于朱雀大街上那件事,萧哥哥要我带句话给你,他说,你想问什么得自己去找他问,见不到你的人,他便不说。”
绾月一听便明白,姜亭如此跟她说,萧瑯那人的嘴里必定会说的更难听。只怕那厮说的是去他府中请教他吧!
看来宁安侯府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好,我这就去请示夫人写拜帖,明日我和你一同去见宁安侯。看看他究竟有何好法子。”
姜亭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嗯。但我总觉得好似萧哥哥并不想见到我一样。”
*
次日。宁安侯府。
绾月的马车到时,伍一和伍三早便候在门口准备迎接了。多日不见,小乞儿见到绾月都会作揖行礼了。
“绾月姐姐,我有新名字了,叫伍三。”
狗蛋一见绾月便向她介绍自己的新名字。宁安侯府的人除了老管家,都冷冰冰的,不像绾月这般亲切随和。今日又见绾月,他心中欢喜,若是身后长了尾巴,只怕是都摇上天了。
绾月挼了挼伍三剪短了的卷发,笑道:“越来越有书童的样子了。”
伍三连连道谢,二人又话了几句他祖母的病。得知萧瑯毫不吝啬给老人家请了全城最好的大夫,绾月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
毕竟当日宁安侯先前的态度一直软硬不吃,始终不肯答应对着可怜的祖孙施以援手。后来又忽然改口,实在另人生疑惑。只不过说此话的是行事随心的宁安侯,倒也不至于太说不过去。
如今知他是真心肯帮扶这可怜的祖孙俩,她便放心了。
伍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姜姑娘,快进去吧,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有劳你带路了。”
绾月跟着几人穿廊过堂。枝头三两早开的桃花引得蜂蝶相争,为寂寂的侯府增添了不少生气。
伍一叩门请示:“主人,姜姑娘和姜少爷到了。”
“进来。”雕花木门后传来他的声音,冷淡,听不出喜怒,实在不像是迎客的样子。
伍一应声推门。未曾想,绾月见到的不是萧瑯那俊朗的面容,而是满目乌黑柔顺的“黑缎”。
宁安侯似乎是刚刚沐浴结束,上身只着了一层薄薄的中衣,此刻被湿漉漉的发丝打湿变得半透明,紧紧贴在劲瘦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