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近处衰草连天,破旧的茅草屋前瘦骨嶙峋的老人正匍匐在地,哀求乞食。
好一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山水画。姜亭细细看罢,便心知他阿姐仍是在为宁、济二州的流民们忧心,一时喜忧掺半,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那日沈老爷子委托绾月之时,姜亭也在现场,他知他的阿姐肩上被附加了怎样沉重的担子。
姜亭抿了抿嘴道:“阿姐,你还是在担心西郊树林那些流民吧?”
绾月挤出一丝浅笑:“嗯。”
姜亭收敛了笑容:“我也将我的见闻都如实告诉爹爹了,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若是未弄清其中利害被人反咬一口,只怕是会害了城外那群百姓,因故父亲也不能立刻向皇上进言。”
他合上扇,又道:“已经请过沈老进府中详谈了,剩下的便是得找证据佐证那状纸写的事情。阿姐,你放心,此事我和父亲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况且现在御史台那边还有戚大哥肯帮忙,朝中的那帮蛀虫,一个都跑不了。”
“嗯。只是不知,那些百姓手中的粮食还够吃几日。”绾月低头垂眸,卷长的睫毛像一把扇。
姜亭听懂了绾月的言外之意,也有些泄气:“父亲又拿了一些银钱给我,但恐怕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只怕是还得另想些生钱的法子。阿姐有何好法子吗?”
绾月道:“先前在姑苏的时候卖过画谋生。不知能不能试试看。”
姜亭道:“阿姐的画是千金难求的。”
绾月噗嗤笑出声来:“亭儿谬赞了,不过只有一二两银子罢了。”
姜亭挠了挠头:“怎会如此?一定是那群人太过贪心,阿姐善良单纯被人给骗了。”
他顿了顿,又道:“昨日我给萧哥哥递了拜帖,一会去宁安侯府一趟,届时问问萧哥哥有什么好主意。阿姐,你有什么话要我捎带给他的吗?”
绾月正要开口回绝,又忽想起独眼男一事还未跟萧瑯要个结果,便改口对姜亭道:“还请你帮我问他,那日朱雀大街上的事究竟有没有个了结。”
“嗯,我帮阿姐问他,”姜亭露出一个笑容,手指抚上绾月送他那扇面,对绾月得意道,“萧哥哥最爱收集书画,他的书法在京中首屈一指,但丹青与阿姐比起来要略逊一筹。到时我定要拿着这把阿姐画的扇子在他面前好好显摆一番。他定会羡慕。”
绾月疑惑道:“久闻宁安侯从前是北疆骁勇善战的少将军,怎还有这般爱好?”
与萧瑯接触这几日,绾月见他谈吐做派,觉得他实在不像是腹有诗书喜欢舞文弄墨之人。
姜亭听罢摇摇头道:“非也非也,萧哥哥可是父亲最得意的学生呢,若他不是将门之后,将来也定是朝中肱股之臣。只是可惜……”
只是可惜,像萧瑯那般惊才绝艳之人,本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现在却怕偏偏成了整个宛唐最闲散无为之人。
姜亭叹了一口气,拜别绾月后抬脚出了门。于料峭的春日凉风中摇着扇子大步流星出门去了。
*
与此同时,宁安侯府。
回廊里,早开的桃花招展着,日光倾泻而下,流金从稚嫩的枝叶上缓缓淋落。
微风吹过,枝与叶一同颤抖起来。“啪”,纤长白皙的手指折断枝,拈花的指骨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茧。
萧瑯将桃花枝子递与侍从伍一,侧头问:“那小王八蛋呢?”
伍一接过花枝,回道:“管家领着做衣裳去了,掐算着这个点也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狗蛋轻快的脚步就从身后传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根冰糖葫芦,琥珀色的糖裹着红红的果儿,看着便十分诱人。
从回廊转过弯,一看见萧瑯在前边站着,脸上刚的笑容顿时褪了去,忙把糖葫芦往身后藏,连走路都开始顺拐了。
毕竟年少还是小孩心性,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狗蛋这几日被伍一押着洗了七八次澡,差点没褪去一层皮。一身紧紧扒着肉的泥灰才总算洗干净了。
芦苇杆似的小腰上系了侯府的腰牌,从此宁安侯府便多了他这么一号人了。
穿着伍一打下来的旧衣服的狗蛋,由老管家领着出门裁剪了几身合适的衣裳。脚跟刚着了侯府内庭的地,不曾想便遇着了侯爷!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按理说狗蛋小小年纪便历经了很多人一生可能都不曾遭遇的坎坷,心智理应会成熟稳重些。但不知是宁安侯太不按常理出牌,还是因萧瑯凶名在外,但凡说出的话,总就能叫人相信他真做得出。
狗蛋看上去十分畏惧萧瑯,磕磕巴巴打招呼道:“伍三、见过、见过侯、侯爷。”
萧瑯被他那小怂包的样子逗乐了,打趣道:“本侯揽镜自顾,也没觉得自己长了一副吃小孩的样子,”伸手夺过改名叫伍三的狗蛋藏于身后的糖葫芦,笑问:“怎的你一见到我就吓成这副傻样,带你回来那日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