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失君子气节,字字泣血锥心,如杜鹃吟绝唱,“如此这般,要让朝廷如何相信,我们是来讨公道的良民啊!”
脸色黑黄的青年一棍子将沈老的拐杖拨开,语气不甚很好。
他尖酸刻薄道:“我说沈老头子,大家都快饿死了,谁还管你什么狗屁礼义廉耻的!你个臭教书匠,教书教傻了吧?”
另有一村妇哭道:“沈老先生人善,您若是不要这粮,就赶紧起开,多匀给我们母子一点。可怜我我儿日日吃那河泥和糠的饼子,已经五日不曾大解了呜呜呜呜……”
沈老拦在一小众流民前,挡了不少人的路。
叽叽喳喳上前来声讨他的人越来越多。群愤偏激,脸色黑黄的青年将沈老推倒在地。
“臭老头,叫你多管闲事!今日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便掂了掂手中的木棍。
绾月见他们要动手打人,来不及多想便冲了出去。
不巧的是,她刚从草棚里跑出来便被另一众流民给绊住了脚,被推搡着,摔了个大跟头。
救人心切,绾月此刻早顾不上什么,“继母给的新衣不好弄脏”云云的小心思了,血色罗裙上沾满了泥污,精致的绣花鞋上也溅满了泥点子,模样十分狼狈。
“住手!”少女急促清润的声音混在嘈杂的人群里。
可在萧瑯听来却十分显耳,不久前朱雀大街上也有一个相同的声音对他这样说过。
他扭头去寻那声音的主人,果然瞧见绾月红色的身影从流民中穿过,朝他这边奔赴过来。
侯爷的眉毛顿时便皱了起来,沉下一张脸。
方才他分明特意叮嘱过她不要出来,小丫头怎么就是不听他的。
是拿他的话当耳旁风吗?
萧瑯往绾月直直奔的方向一眼,见一个青年男子正举着棍子,欲殴打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
他霎时便明白了:原来绾月不是奔着自己或是姜亭来的,她是想去救那个老头。
又多管闲事。
侯爷心中不满,当即将手中的无甚用处的两个少爷公子哥往粮车上一扔。
萧瑯心情不好,自然没什么好声:“乖乖待着别乱动!”
姜亭忽被撂在马车上,一下子慌了神,声嘶力竭道:“萧瑯哥哥,你不能丢下我们啊!”
他的萧瑯哥哥没空搭理他,疾行几步一脚朝那向老人挥棍子的混蛋一脚踢过去。
戚公子却很闲,摸了摸姜少爷的头,安抚他:“没事亭弟,还有戚大哥在。”
姜亭看着萧瑯的背影,无望道:“戚大哥,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被这些流民踩到脚下的吗?”
戚思瑜:“……”
大忙人萧瑯刚才那一脚踹在了那欺老混蛋的手腕上,只听“啪嗒”一声脆响,混蛋青年的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高举着。
这明显是骨头断了。
“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几个本来也想掺一脚教训教训沈老的流民见出了血,险些没拿住手里的粮。
侯爷教训完小混蛋,放眼去寻绾月,只见满目人挤人人推人,唯独不见了那着红衣的小姑娘。
寻人不到,默默攥紧了拳头。他捡起木棍,往那山石上一击。
“笃——”
木棍上裂纹麻花似的从底部拧向萧瑯手中,至脱手时棍子已四分五裂。
“都给我住手!”宁安侯拎小鸡仔一般将欺老混蛋提到粮车上,“不听人言者,和他一个下场。”
手上用力,当场卸下了那欺老混蛋一条胳膊。
“啊——”又一声惨叫,林子里的鸟受惊,结队扑着翅膀飞走了。
呜呜泱泱的场子总算静了下来。
流民们不远千里从宁州来到长安,无非是想求一条活路,要一个公道。如今萧瑯以性命做挟,方才都清醒一些。
他们是来觅活的,不是寻死的!
于是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齐齐看向萧瑯和那青年。
萧瑯的视线并未在他们之中任何一个身上过多停留,他草草扫过人群,找那一抹红色。
绾月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的泥,提了裙便一瘸一拐朝沈老爷子那边飞奔过去。
老爷子方才被那群混蛋推倒在地,重重摔了一下,绾月小心将人扶起。
“沈先生,您没事吧?”
她方才跑的疾,鬓发微乱,白净的小脸也沾了泥,瞧着十分狼狈。
“你是……”
老头扶着腰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起绾月,忽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双老眼倏忽睁大,脸上也展露笑容。
“你是绾月姑娘?”
“沈先生,正是我。”绾月应道。
沈自羲怔怔看着绾月,她这副狼狈模样倒是当初在济州时初见时有些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