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已经尽力了。走吧,咱们也回去吧。”
“嗯。”
张嬷嬷扶着绾月朝马车那边走。
绾月眼皮无端跳起来,不由得加紧了脚步。
疾行到原先停车的巷子一看,车架子颓颓倾在地上,马儿早不见了踪影!
驾车的是张嬷嬷她男人,愁眉苦脸蹲在车边。
张嬷嬷见没了马,大惊失色:“拉车的马呢?叫你在这看着,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绾月也问:“怎么回事?”
车夫满脸焦灼,无奈将手摊开。
断成两截缰绳毫无保留出现在绾月和张嬷嬷眼前。
“跑了。”
张嬷嬷气得叉腰:“谁干的好事?都欺负到我们姜府来了。”
车夫惧内,耷拉着脑袋蔫蔫道:“还能有谁,是宁安侯。”
绾月心道:卑鄙、无耻!
户部侍郎那件事,萧瑯半年之后找到借口,才将人痛打一顿解恨。由此便能知道这人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怪不得方才萧瑯只是叫她在人前下不来台,原来搁这等着呢!
绾月问车夫:“他可有说什么?”
糟老头子直起腰来,秃得没几根的陈年老眉一扬,冷冷从鼻中喷出一个字。
“哼!”
话音未落,张嬷嬷的手指头就已经戳在了他脑门上。
她照顾着小姑娘脆弱的内心,骂道:“死糟老头子,怎么跟小姐说话呢?”
车夫委屈,秃眉耷拉下来,扯了个笑脸:“小姐勿怪,老头并无不敬的意思,只是跟宁安侯学了个样儿。”
“无妨。”绾月颇难为情,小脸一片臊红,“只是得劳你们夫妇跟我一同走回去了,是绾月对不住两位。”
话落,矮下身子向张嬷嬷夫妇行了个礼。
张嬷嬷忙将人扶住:“绾月小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就算要怪也怪不到您头上。”
绾月抱歉地笑了笑。
砍断缰绳的罪魁祸首早一骑绝尘,连那骏马的尾巴都看不着了。
可绾月就是能看见萧瑯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在她眼前晃悠。
他挑着眉,嘴角飞扬,露出一颗虎牙。
宁安侯狡黠的眸子划过一道危险的光,随手就斩断缰绳,放跑了她的马。
然后,春风得意马蹄疾。
徒留“哼”“哼”一字轻蔑给绾月添堵的示威,扬长而去。
他什么狠话都没说,却比说了更让人窝心。
所幸此处离姜府不远了,绾月跟着张嬷嬷夫妇那边走去,倒也不算太累。
脚踏在地上,姜府越来越近。
绾月这才后知后觉生出那种叫“忐忑难安”的情绪来。
她是她娘放养着长大的,从没当给人过名门闺秀。
跟张嬷嬷来长安这一路上战战兢兢,尽想着怎么给姜家那边的人留个好印象。
临门一脚了,遇上那个宁安侯萧瑯,似乎全破功了。
可救人这事,她就是想做。
就像她母亲一生漂泊救死扶伤一样,像当初将她从人牙子手里救出的那个大哥哥一样——
行善事,平天下不平。
也不管一个女儿家心念着“天下”是否太过没有自知之明。
心又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胡思乱想着,抬头便看见了姜府的牌匾。
张嬷嬷扣了门,大着嗓门喊:“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喽!”
门应声被拉开,像是早就有人等着一样。
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家主打扮的男人冲了出来,将绾月三人团团围住。
“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生的真俊俏!”
众人脸上都挂着笑,打量着绾月,七嘴八舌说着称赞溢美的话。
只那男人脸上表情古怪,紧紧抿着的嘴不住地颤抖着,一双眼睛布满红丝,泪光闪烁。
却还是一副笑模样。
绾月见这被仆人们拥着的中年男人衣着雍容,又在这人脸上觅见了自己的三分像,便知这人就是左相姜正熙。
——她的父亲。
一长一短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相望着。
积压几个月的伤心和委屈忽就从绾月心底翻涌出来。
心好痛,好痛。
好苦,好苦。
年夜得知阿娘的死讯、被人牙子拐卖、辗转浪迹数个州府……
终于到了长安,还被宁安侯放走了拉车的马。
绾月鼻也酸,眼也酸。眼眶不自觉就红了。
左相姜正熙看着眼泪汪汪的绾月,大手抚上她的头。
心疼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日正落,风穿门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