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权真轻咳一声打断二人叙旧,“你既然已死,为什么不入轮回?”
紫袍人站起身来,面对着他淡淡道:“大概想起自己还没给学生好好说声再见吧……”
林权真:“……”
钱如雪也开口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吃食里被人动过手脚?”
她问得很直接,不带一丝委婉修饰。
紫袍人坦率地点了点头,“知道,那种东西在我那边很受用,五石散这东西有人服用是为了追求美丽,有人是为了跟风,与我而言是麻痹沉沦。”
她接着说:“你知道却默认这事,一心求死是吗?”
他脸上泛出一抹苦笑,“姑娘这话真是让在下避无可避,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
“我知道却不反抗,不揭穿?若我揭穿又会不会更糟?狗急了尚且还会跳墙,那我不如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看见,至少还余下些许宁静。
“至于姑娘问我是不是一心求死,倘若能活得快活,谁愿意做孤魂野鬼呢?”
钱如雪不屑讥讽道:“我是你的话,尚且知道反抗,更加不会自己拿根白绫了结自己,说什么想活,活不了的全都是屁话!”
她最讨厌这种主动放弃自己的人,闹饥荒那几年日日路上尸横遍野,其中不伐有人为了活命起锅炖刚断气不久的,割下表皮脂肪露出里面不那么腻人的精肉,背弃人性,靠着兽性活下去,只要能活、想活,就该无所不用其极!
林权真见他久久不语,岔开话题道:“我的阵法快到时间了,总要有个交代。”
能再见先生一面,猫妖已经什么遗憾,她望向林权真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大人,我愿意负担所有罪责,你杀了我吧。”
眼看又来个不想活的,钱如雪挡在猫妖跟前,悄悄说道:“臭猫闭嘴,活着不好吗,那道长不是没一剑杀了你吗,别他妈找死!”
紫袍人也急了,连忙躬身道:“一切过错在我,若非她想替我鸣不平也不会有这些事,是我!是我没教好她!”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一个木桩下,眉上也结出一层浅浅细霜,闭眼嗤笑道:“非是取命,废你修为时,你犯下的罪责就已经了结,我说的不清楚吗?
“交代来龙去脉,才好结束一切。”
“一切”即为起因、经过、结果,前面说到魏夫人想下毒通过慢性毒药置他于死地,然而……还未等毒性发作,他就自杀了,要说这中间没有发生过什么别的事,那才奇怪,这还差一个关键点才能将一切连起来。
紫袍人听他这么一说便懂了,当即实话实说道:“之后和我想的一样,我度过了一段安稳日子,那位妇人不再对我纠缠,村里人见着我总是眼神闪躲,原本我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腐朽地过去了。”
林权真:“直到你弟弟的那次吵架?”
紫袍人见他面色惨白,左腿上那块红绸像是比其余部分深些,该是快要支撑不住了,他也不拖泥带水,继续道:“嗯,当今坐在龙椅上的本是位权臣,一朝得势便想改朝换代,他杀了先帝和先帝之子,不知从哪儿找来个孩童,指鹿为马一般说他就是先帝的血脉,而后做了摄政王。
“但是,区区一个摄政王如何能满足他?没过几年那孩子也死了,还在死前立下遗诏,说是要打破世袭,传位于摄政王,其心昭然若揭。
“我辈虽无大智,但也断断不该看着贼子祸国,于是不肯服从于他的我一路贬谪至此,却不想家弟竟做了他的手中刀,那日我和他争论不休,最后他打坏了我的琴才肯离开,他说,‘兄长不该把所有人想的太好,像你这样不知好歹的,皇城里已经没了’。
“大人知道那种感觉吗?一种无力,愤恨,乡间杀人害命,皇城一日之间就可名士减半,所有人都学会了闭口不言。呵……哈哈,这世道逼人,人也逼人,那时我便觉得死比活着更好,至少轻松,只是……”
钱如雪平静道:“只是没想到世上还有个傻子,拼尽自己能够到的所有去给你讨回一个公道,势必要把这村子里的所有人杀光、杀绝。”
他面露愧色,不敢直视地上喘着粗气的学生,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得到这般青睐,不过是教了她些做人之道,吐过几番苦水,就让一只猫妖倾尽所有,这片赤诚怕是也只能永远亏欠着了吧……
林权真半昏半醒地听着,待到周遭安静下来才艰难的抬眼,“这里虽是罪有应得,但她干预过多,我废了她能抵,至于这个村子……你相信我吗?”
他虽看不懂这位神,但只觉告诉他,面前的神绝不会偏袒于任何一边,紫袍人毫不犹豫答道:“我相信大人!”
听到答案,林权真虚弱地应了声,“好”过去半晌才继续道:“不知。”
不知什么?
紫袍人愣神许久,才明白刚刚自己问他的问题,现下他给出的答案是——不知。
林权真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将紫袍人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