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书,是我一人之错。母妃不该迁怒阿姐!”
蕴姬的痛劲还没过去,舌头虽在打结,但耳朵倒暂时释放出来,免不得在心里暗暗吐槽,瞧瞧这话多不中听,是个低头求情的模子么。
果不其然,瑶妃不仅听不进去,更是掉头就再抓起戒尺来,在桌面上敲得震天响,“你打量本宫什么都不知道?你去讨好那个女人的儿子,又浪费时间抄什么地理志,不就是因为她不安于室,尽生妄想的缘故!”
“母妃!”北冥缜且惊且骇,他惊慌四顾,又连忙去捂瑶妃的嘴。对于一个待字闺中的王姬来说,不安于室堪称一条刻毒的评价,尤其是来自于生身母亲。虽是气话,也十足将北冥缜吓着了。
若是从前,她大概自己也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匍匐于地向瑶妃深深忏悔自己的“罪孽”,不会比北冥缜这副见鬼的样子好到哪里去。
但她此时注意到的,却是北冥缜为她去誊抄地理志的事情。蕴姬早已习惯于浪辰台藏书万千,祭司台典章浩繁,都随她取用翻阅,几乎已经忘了曾经求一字一章不得的时候。
“你安于室,才有今日的下场。”
瑶妃没等到女儿的卑微服从,反而等到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讥讽,她懵了片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怒火中烧地扬手要打,“本宫作什么孽才生养这么两个不孝之子——”
“你作的孽,就是生养了两个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蕴姬冷眼看着瑶妃的手有一瞬的颤抖,“就是不能拒绝家族的非理要求,还要贪恋王恩眷顾。”
“你、你放肆!胡言乱语!”瑶妃气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她一把甩开想要搀扶她的北冥缜,指着蕴姬高声呵斥,“尊卑有序,天经地义。施恩皇子母家也是常例,本宫并无多求!何况,就连区区普通宝躯之姓,都承得公爵,你弟弟又差别人在哪里了!本宫还不是都为了你们!”
“你是为自己。差就差在他的母妃不是平生挚爱,在他父王的眼中,你根本不配和贝娘娘争。”
冷酷的字句化作利刃,瞬间贯穿了眼前色厉内荏的女人。从手心滑落的戒尺叮咚坠地,耳畔既而响起掩面大哭。击溃这个由虚伪软弱所维持的体面假壳很容易,可蕴姬并不觉得报复得痛快,只是越加厌烦,厌倦,厌恶至极。
“阿姐!你——”北冥缜不赞同,但他的嘴跟不上,不知道怎么能反驳,于是只能看着瑶妃哭泣而干着急。
“其实为自己有什么不好?这宫里,谁不为自己?贝娘娘、未娘娘还有绫皇贵妃,她们都为自己。”蕴姬用力掰开瑶妃的手,直视着这双看似强势,实则早已心力交瘁的眼睛,“不要哭,母妃。值得流泪的人不会忍心让你流泪,不值得的人你流泪又有何用。明天,我就到绫皇贵妃的清卯宫去了,永远,不会再气到你了。”
“蕴儿!本宫的蕴儿!”蕴姬松开的刹那,瑶妃反手抓紧了女儿的手掌,“本宫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都逼我,为什么都逼我……”
蕴姬轻轻握了两下,抽出手来安抚性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知道的。没事了,以后……”喉咙突然梗住一霎,她终究是没说什么以后,毕竟也没什么以后了。
侧殿之中,蕴姬为北冥缜的后背上好了伤药,随口嘱咐过注意事项,正准备催他安歇,却看见一只小手悄悄攥着她的衣角,故作叹气一声。
“男女七岁不同席,再给你读睡前故事可是不行的哦。”
“谁要听那个了!”自诩的小男子汉气呼呼地瞪她,“阿姐,我一定会接你回家的。我会好好念书,争取早日开府,把你和母妃都接去住,专门给阿姐留一个内书房,不让母妃知道。我和大皇兄说好了,他会帮我求父王把封地选在皇渊叔父附近,阿姐你不是很喜欢他府上那个伶人的琴艺吗?我们……阿姐?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为什么在哭?”
蕴姬在心底冷笑地门的手段,可这止不住面上的眼泪。她忍不住又有片刻的质疑,如果这一切都是大智慧提取自她的记忆,那为什么她试图回忆时却都是一片模糊不清,无法全部判断。
她有安慰过瑶妃吗?这应该没有,她当时远没有后来的冷静与见识,满心都是自怨自艾。缜弟说过要回家吗?也许有,也许没,当美梦混进噩梦,真实与虚假的界限就难以分清,就像是爱与伤害混淆起来的时候,分拣它们就变得复杂。
清卯宫,中宫之外,六宫之中规格最高的一座,历代都为贵妃寝居。但绫姬的喜好和未珊瑚不同,所以这里的陈设如今是富丽堂皇,披金绣玉,龙涎香馥郁其间,周围侍立的七八宫婢皆是芙蓉玉貌,风流袅娜,要论姿仪气度,谈吐学识更不在一个乏人问津的小王姬之下。
这就是海境第一宠妃的排场。
不过这一回,蕴姬没什么自惭形秽,忸怩不安的想法,反倒是有心真正去观察这些被绫姬调教和宠惯得自视甚高,目下无尘的侍女宫婢们。她们都以清卯宫宫人身份为傲,不仅因主人的宠妃身份,更因绫姬不只是役使她们做事,而是常常亲自过问教养,到了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