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冰随着进了戴家客店,她本不情愿进去,又撇不下薛若,到了柳珏客房里,见一厅大大小小姹姹嫣嫣的瓶花,花草鲜妍枝叶多姿,不觉多看了几眼。
薛若被他大哥搀了坐椅上,汗流浃背浑身发颤,也不知哪来的毅力忍得这寸寸虫咬蚁噬般的刺痒,唐玉冰知他断不会求饶的,又听薛英焦怒地问:“你究竟将他怎么了?!”她推了张椅子过来坐薛若边上,古怪地看他一阵,忽然取出一方素帕,仔仔细细给他擦起脸上的汗水来。
薛若面红耳赤,险些要挖地洞钻下去,唐玉冰哧地一笑,他推开她擦汗的手,怒瞪了她一眼。唐玉冰又伸手给他擦,擦两下纤指一溜一带,把他耳颊挠了下。薛若差点跳起来,猛力推开她。
柳珏倒了杯茶水,要推给他喝又停住,与薛英两人好一阵尴尬。
唐玉冰几乎给他推摔了,把帕子往他怀里一扔,“自己擦!”薛若此时可不敢跟她斗气,拿帕子胡乱抹几下,丢还她。
唐玉冰见他听话,好歹高兴起来了,只抿着笑靥看他,倒没再耍什么整人的花样。薛若余光瞥得,她这笑意嫣然倒与身后瓶花相映,美如丹青图画,不由也看她几眼。
他两人坐那里对望,一个贞如霜柏冰洁无暇,另一个明似秋霞丽质天成,说不尽的人美花好郎情妾意,只看得薛英二人哑然无声,不知如何责问他们。
薛若坐了一会,身上刺痒渐渐止了,心知那帕子里抹有解药,唐玉冰这作弄他的手段防不胜防,却又从来不忍真伤了他。
他神色慢慢好了,唐玉冰道:“你和他们说清楚咱俩的事。”
薛若偷偷瞥去,他大哥姐夫坐在桌边,神情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薛英,脸都黑透了。柳珏问道:“七郎,你可好了?”
“我没事。”薛若道。
薛英如今也不知如何管教这个幼弟,他这人本来易心软,薛若在外飘泊大半年,比之从前在家里,祖父母宠溺兄姐疼惜,养得冰清玉润,如今何止清减了几分,那眉眼间还多了几分风霜,怎么看都令人心疼,何况适才莫名地痛苦难捱,都不知他和唐玉冰在一起遭了多少罪。思及江湖上的传闻,再看唐玉冰的举止,连他都看不上这个九小姐,更休提他家中父母和族内长辈,但薛若对她却似颇为有意。他一面觉得心疼一面又气恼,这薛若还是不提不开壶的,他不管不说就别指望他改邪归正了。
薛英拍拍桌面,道:“你说你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
“你和她是怎么回事?”
薛英一直避而不提唐玉冰,当日闻莺亭被骗遭戏弄的事成了江湖笑柄,当日薛家宅里发生的事薛家一家子都耿耿于怀,他怎么可能待见唐玉冰,他提都不想提她,但如今却不得不提她。
薛若看一眼唐玉冰,道:“她没向薛家下战书。”
柳珏眼中讶色一闪而逝,薛英眉头打起了结。
薛若又看一眼唐玉冰,脸色微赧道:“当日我与她是被人下药所害。”
薛英两人面色遽变。
薛若再看一眼唐玉冰,迟疑了下:“害我们的,是天赐府的人。”
薛英喝道:“你住口!”
薛若定定看着他,再道:“我要娶她为妻。”
薛英气得说不出话,柳珏神色凝重,却问:“七郎,你所言无虚?”
薛若绷紧了脸,又不出声了。这人不爱多话,话少的人向来言出便难以转圜,薛若自幼便有这点执拗的性子,他兄长姐夫也清楚,尤其薛英,从小帮父母教导他,哪里会不了解这个幼弟,他可以隐而不言,却从不欺骗家人。
唐玉冰笑了开来,她笑盈盈看着薛若,这大半年来第一次如此开怀喜悦。她本来不介意被人冤屈辱骂,但是薛若这一家子都介意,此刻薛若既向亲人提了他俩婚事,她为了这意中人,破天荒也向薛英两人解说道:“我和你们薛家无仇无怨,有什么好下战书的?”
薛英却不理,只望着薛若道:“罗家可是公侯之家,岂会行此下流手段害你们?七郎,我自幼教导你谨言慎行,凡事多省己身,你可不要为了矫遮过错,诬蔑他人诳骗家长!”
当日薛若被他父亲打出家门,半句言语都不及解释,他们也不清楚为何他光天化日在家宅中私犯淫行,此刻听他与唐玉冰所言,情知有异,但如果他们所言不假,此事牵涉天赐府,又太过匪夷所思。
唐玉冰见他不搭理自己,又把薛若训责得闷声受屈,忍不住又道:“你弟弟骗不骗人,你做大哥的难道会不知?他被人害了,你们反倒要打骂他,是什么道理?”
薛若急扯了下她袖子,示意她不要与兄长争执。他自离开薛家,一路往山东至京师,找他二哥求他五姐,他不是没说过他们被人所害,之前不知是天赐府的人,纵便兄姐愿意相信他,却不无“唐玉冰使毒,恐是她下药诱害幼弟”的猜疑,因此对唐玉冰始终不能释怀,此刻他大哥如此说,只怕心里也有类似想法,薛若恐唐玉冰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