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易冬至早早起床,同崔姨嘱咐道:“今天我来送森森。”
森森自然不知道他哥抽的哪门子疯。
大早上,易冬至对着镜子至少换了三四套西装,头发全部梳到脑后,上了发蜡,还觉得不够,反复摆弄着他的袖扣。
“哥哥,你好隆重。我要迟到了。”
“你从哪里学来的词,这么高级。”易冬至揉了揉森森的头。
终于梳洗完毕,他把森森抱在肩头,走出家门。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森森突然挣扎了起来:“快放我下来,被同学看见了要笑话我的。”
易冬至从善如流地放他下来:“你说的同学,是昨天来我们家的楠楠?”
森森刷地一下脸红了。
他哑然,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藏着心事。
远远的,他就看见了宋青舟。
她瘦削的身形被朝阳拉出斜长的影子,身上罩着宽大的黑色羽绒服,像小松鼠蜷缩在温暖的巢穴。
每次见到她,易冬至的脑海里总能自动浮现出很多比喻。
昆德拉说,比喻是一种危险的东西,人是不能和比喻闹着玩的。因为......
他没敢再往下想。
“你,这是要去面试?”宋青舟僵硬地和他打了招呼,又指了指他的西装革履。
易冬至尴尬地摇了摇头。
楠楠和森森手拉手进了教室。
宋青舟客气地说道:“巧克力很好吃,谢谢你。”
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昨天刚到家,她就谷歌了那盒巧克力的价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按原价打了八折挂ebay卖掉了。快递员刚把包裹收走。
“那,你最喜欢哪个口味?”
“呃......白的?”怎么还兴抽查答题啊。不会做,宋青舟随便蒙了个C。
易冬至这下明白那盒巧克力她根本没碰,里面全是90%的黑巧,哪来的什么白巧。
他的酒瓶她留着,他送的巧克力她舍不得吃。
两人相对无言,各有心事。
现在的社会资讯发达,宋青舟也不免看过一些新闻报道,说被富婆包养的牛郎,要24小时待命,随时满足富婆的各种需求和癖好,有的还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想起贵妇在火锅店里跋扈的样子,还有她摩挲易冬至手背时,脸上暧昧的表情,宋青舟不免打了个寒颤,想着易冬至一定是受了不少罪。
她忍不住好奇,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探究的眼神在他俊秀的脸上反复逡巡描摹,誓要找出他日夜操劳的证据。
直到视线聚焦到他眼下的两团青黑,所有逻辑都完美闭环了。
难怪那天在火锅店他要闭着眼睛睡觉,难怪他要去看心理医生,难怪他要用薰衣草的精油,因为——他每天晚上都被折腾得无觉可睡!太惨了。
宋青舟想,这或许就是现实。
现实里没有童话,只有无尽的荒腔走板。
她不知道易冬至是怎么走上这一步的,大概是生活所迫,和她一样。但是她又觉得以他的外在条件,如果缺钱完全可以去做做模特或者进军娱乐圈?她一直靠双手挣钱,忙得昏天黑地,但是至少她还有手,比起出卖色相,要自由安全得多。
白玉蒙尘,黄金埋土。她感到了一丝惋惜。
这么想着,宋青舟往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朝易冬至手里快速塞去。
易冬至诧异地把手摊开,是一张五十磅的纸币。
“这是那天你留的小费。你也不容易,挣的都是血汗钱,省着点花,嗯?”说到血汗钱时,宋青舟压低了声音,脸上泛起红晕,“钱要多用在自己身上,吃点好的,补一补。”
巧克力卖了250磅,她不亏。
同是天涯沦落人,物伤其类的同理心让她逾矩多嘱咐了几句。
宋青舟的一番话让易冬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的人生一直是光鲜和顺遂的,至少是在旁人看来。从伊顿到剑桥,再到C大的硕博连读。物质上他从来不缺,读书上他出类拔萃,相貌上...也勉强过得去?
他感受过很多别人投射来的目光,崇拜、嫉妒或是艳羡。但是从来没有人在看向他时,充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
同情?对,就是同情。
这让他感到陌生又新奇。但看着姑娘关切的眼神,他的心又像是坠在了一片光洁的绒毯,从头到脚都温暖舒坦。
管她具体说的什么呢,她在关心他诶,还让他吃点好的补补。于是易冬至笑着点了点头,眼睫微微低垂,眼底全是柔和。
“那我先走了啊,学校有课,回见。”宋青舟懒洋洋地跟他摆了摆手。
“哦?你在哪个学校?”
“C大啊,离这里很近。430刚好到门口。”
“那要不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