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有过小雪，半湿的树丛带着潮意，依稀可见零星白点。院子门口的立牌从警示改成了祝贺的图案，红缎低垂、门松点缀，不知不觉又跨越一年。
无希循着记忆来到前天的位置。椅子上扔着不少零食空壳，几只松鼠上跳下窜闻了闻味道，将书和袋子一同抬走。
她见状立刻追上去，小跑进树林。
一路七弯八绕，不知不觉已离开主道。眼看就能追上，她没注意脚下的藤蔓，整个人向地面倒去。
调皮的家伙们受到惊吓，扔下东西四散逃开。无希捂着肩膀坐起来，右手使劲过度，还没好透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疼痛。
扔在地上的书粘了不少零食碎屑，封面的字迹与图案模糊不清，她捡起来擦掉已经干涸的污渍。
一下一下，不论怎么用力都擦不干净。
啪嗒
有什么东西滴落，无法停止。
不过一本书而已，再买就行了。可坏掉的关系却无法修复。
伤口很痛，身体疼得快要裂开。书壳上的水迹越来越多，她控制不住眼泪落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蓦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枣等了半晌没听见她说话，聚起火焰照亮周围。满是泪痕的脸闯入视线，他有些诧异，心中五味杂陈。
生怕住院期间学园会来找麻烦，他特地要求两间病房相邻。结果麻烦没来，等到的却是大清早跳窗跑出来的家伙。
摔倒了独自坐在这里哭，也不带联络器叫人。之前也是，不管不顾地冲进组织据点，完全无法令人放心。
“怕黑就不要一个人出来啊。”他叹息一声，向前递手。“回去了。”
地上的人低头不语，没有动。
两人僵持许久，谁都不肯退缩。枣眉头微皱，干脆弯腰去拉她。
无希挥开他的手，无法忍受他平常的态度。几近质问的声音不住发颤。“为什么你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枣愣了一下，听出话中含义，不禁跟着气恼。“你搞清楚，做出抉择的是我，和谁都无关！”
“我还没有无用到需要你来替我难过！”
他凑近夺过那本书，熄灭爱丽丝，以强硬的姿态扣住她的手。
“有时间想这些，不如思考一下怎样保护自己，不要每次都弄得这么狼狈。”
少年牵着她朝出口走去，底下凌乱的障碍被火焰清扫，无言的举动令人安心。
［即使身处黑暗，他的步伐依然坚定。］
［身体被破坏，心灵被摧毁，他的意志仍屹立不倒。］
漆黑的深林刺入一丝光线，少年的身影与书中描绘的背影渐渐重合，不偏不倚、步履坚定。
日向枣从不是脆弱的人，面对自己的选择，能够毫不犹豫地前进。他不需要同情、不需要理解，自然也不需要别人替他背负责任。
他带她走向光亮尽头。
晦暗的道路两边充满欢庆氛围，连带清晨的寒意都消去几分。值班人员解开门锁，挂上一串正月饰装点。
前台放着几只灵动的兔子吉祥物，枣故意用碎石弄倒一只。两人趁当值者回头的瞬间从旁边溜了进去。
进入大楼后，他并没有回病房，反而走向相反的地方。
电梯载着两人笔直向上，到达顶层后又经过一段阶梯，少年才停下脚步。松垮的铁链构不成阻碍，推开破旧的大门，天台景色一览无余。
凛冬的风带来清醒，盘踞心间的阴霾不知不觉已随风消散。枣轻松跃上护墙，扶沿而坐。
“彻夜任务过后，经常能看见这个。”
“很漂亮吧。”他眺望远方的地平线，声音有些感慨。“总归有些好处。”
淡青色的天空破开一道十字，黎明缓缓消退沉积暗色。金色光辉越过海平面、攀上屋檐，一点点唤醒街道，将整个世界渲染得无比温柔。
冰冷的墙壁镀上阳光的温度，少年的轮廓浸润在庞大温暖中，仿佛身披晨光。无希抬头望向他沐光的身影，恍然时间停滞不前。
她与他完全不同，自私又冷漠，没有理想也不会保护所有人，只想和在乎的人一起活下去。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望着天空自语。
站在毫无阻拦的天空下，仿佛一切都渺小到微不足道。
痛。脑袋突然受到敲击，无希拍掉眼前的手，转头正好对上对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正好，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枣若无其事般接上她的话。在她愣住的时候，伸手按住米色脑袋，将吹乱的头发揉得一团糟。
他扯掉少女头上的发带，挑衅地扬了扬眉。
少年嘴角拂开张扬笑意，手指点了点脖颈处淡淡的齿痕，显然没有忘记生日那天一盘子蛋糕的仇。
黑色双眸中写满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