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虽然对迎春的反应十分诧异,陈夫人到底还是知道眼前事态严重,因此在迎春和她说完话后,借着伸手扶她的机会塞过来一样东西时,她不动声色地收在了袖里,面上半点异样也无。
“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了夫人,改日定当登门谢罪。”看着陈夫人身边侍女吩咐一队兵士将那刘婆子带了下去,迎春愧疚道。
“这样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怕什么。况且也未必是你连累的我。不过先别想这些了。你今日想是受惊了,回去好好喝杯热茶歇息着吧。此事你本就无辜,我回去自会和我家老爷说清楚,尽量不连累你。”陈夫人说着,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迎春心里一动,面纱上的她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
见她反应,陈夫人心里微叹,知道她心思聪慧,一点就透,也不再多说,只和空明大师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去了。
“师父,方才的事……”拉着小孩的那和尚这时才走来,对空明大师低声将方才的事解释了一番。
“对不住,方才的事,是鄙寺的过失。”空明大师皱眉,对迎春合掌道歉,“概因老衲曾吩咐过,这刘婆子的孙子日后可以入学义塾,她今日上门,寺中弟子只以为她是为着孙子前来询问,因此并未阻拦,不想冒犯了小友,是老衲之过。”
“原来,你不是哑巴。”迎春却没看他,而是看向那刚才说话的和尚。
那人一愣,面上闪过一抹尴尬,看着空明大师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什么。
“你看空明大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大师的意思,让寺中上下人等,坐视我受人辱骂欺负而不管不顾?”迎春说着,看向空明大师,眸色冰冷。
“小友误会了……”空明大师忙要解释,却被旁边那和尚打断。
“你怎么和住持说话的!方才事发突然,住持大师已经和你好生解释了,你这女施主怎的如此不识好歹!”那人也怒了,大声道,“纵是那婆子对你不够友善,你终究没有什么伤害,倒是好生将那老者打了一顿,如此……”
“你给我住嘴!”空明大师朗声怒斥,伸手指着那和尚,“方才不知道维护墨莲居士,任她受人欺□□骂,现在倒是知道说话了!如此是非不明,明清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师父莫要动怒,此事皆因徒弟平日里教导不善,管理不力之过,惭愧。惭愧!师父,墨莲居士,此事还请交由明清处理,定会给居士一个交代。”
明清也在此时终于赶到,他整个人跑得都有些气喘,却丝毫不敢歇息,赶紧上前请罪。
“我之前只以为大明寺成名已久,不知居安思危,所以寺中上下有些懈怠,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罢了。原来并非如此,在各位大师眼里,我不过任人辱骂,玷污名节而已,竟算不得什么。”
迎春看看四周,清冷一笑,“大师不必惭愧,更不必给我什么交代了,毕竟这位师傅也说了,我‘终究没有什么伤害’,若再闹大,竟是我的不是了。”
她哈哈一笑,转身吩咐:“齐嬷嬷,我们走。”
齐嬷嬷连忙跟上。
“小友且慢,切莫意气用事。此事的确是我处理不当,难道小友与老衲相交一场,竟不肯给我一个改过机会?”空明大师一边说着,一边抬腿狠狠踹了明清一脚。
“居士等等,便是不看在和我师父的莫逆之交,至少也为着这成立的百姓想想。”明清连忙也劝,见迎春果然停了脚步,忙续道,“方才我不过将这建义塾的事略略说了几句,山下许多贫苦人家已经欣喜不已,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要带什么书册,借银子买笔墨的也有,甚至还有些贫户当即就要给我跪下……居士心慈,怎忍让这许多人失望?”
“行善积德,本不在一人。你偌大的寺庙,当真要做这样善事,难道离了我就行不得了?或者,我若要行事,也不是非大明寺不可。”
迎春回头,目光扫过走廊尽头,落在空明大师身上,定定看着他,“莫说整个江南,便是这偌大一个扬州,也不止此一处名刹古寺。难道大师当真以为,我这么好欺负,还是说,我非你大明寺不可了?”
空明大师第三次看向走廊后。
“罢了罢了,今日的事,横竖是我的错,姑娘还是莫要怪罪大师了,此事因我而起,姑娘要怪,就怪我好了。”冯紫英一边叹气,一边走了出来。
迎春冷冷看着他,眼含怒意,却并没多少讶色。
她的身边,齐嬷嬷看看他,又看看迎春,很是识趣地保持了沉默。
“还当冯公子要藏一辈子。”迎春冷冷看着他。
刚才那刘婆子言之凿凿,骂她的那些话,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她就奇怪了,大明寺就算不是什么禁地,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而她分明是和陈夫人在静室说话,之前也只见了空明大师,怎么这刘婆子就骂出那些话来的。
现在看了这冯紫英,倒是能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