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要紧。”杨濉撂下这句话,便大步向内院走去。
府学门禁严谨,杨曙身为外人进去不得,只能立在外头干着急。
杨缳抓着门外的白玉栏杆向里看去,只觉得里头的建筑恢弘无比,红的墙,黑的瓦,那么高大气派,连窗子都镶嵌着琉璃,实在震撼极了。
原来这就是府学。
岐州的最高学府,所有学子心心向往的地方。
第一次,她对“秀才”这一身份带来的殊荣有了直观的感受。
“哥哥可真厉害啊。”她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斓衫,头戴乌帽的少年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书籍,踏着四方步,走起路来目不斜视,腰背挺得直直地,像一株挺拔的小松。
杨缳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了过去。
等人走近了,她才发现这少年比她以为的还要小上几岁,生的眉清目秀,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桀骜之气,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打算出门。
门房见到他来,恭恭敬敬地为他打开门锁,道:“谢二公子,请。”
“多谢。”
少年嘴上道着谢,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那门房。杨缳便知他的自负,默默收回视线。
少年本该从他们身旁径直走过去,然而他却像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侧目看向杨缳。
“?”杨缳不明所以,疑惑地与他对视。
那少年顿了顿,开口问道;“这位兄台,可也是秀才?”
“不是。”杨缳干脆地实话实说,“我连县试都还没考过,并无功名在身。”
少年听罢目露鄙夷,即刻收回目光。
“废物。”
留下这句评价后,他傲然远去。
无端遭骂的杨缳:……
她就不该多看他那一眼!
等杨濉出来后,她立刻把这事跟他说了,气愤之情溢于言表。
杨濉听后忍俊不禁,劝道:“他便是我从前跟你提过的谢家二郎,为人聪明绝顶,只是脾气有些古怪,你莫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原来就是他啊。”杨缳大感失望,“还以为传闻中的‘谢家宝树’是个多了不得的谪仙人物呢。今日一见,仙气没领略到,傲气倒被塞了一嘴。”
杨曙乐道:“虹蜺这嘴巴,可真够毒的。”
“他还说我是废物呢,论嘴毒还是他更甚。”杨缳气得握紧拳头,“我的话只是中肯的评价,他那俩字可是涉嫌诋毁我的才能。”
“孩子气。”杨濉摇头苦笑。
他们从府学出来,又去找那个拉车的伙计,等他卸完货后一行人就开始返程。
伙计到了这时才知道杨缳是个女娃,不由惊讶地张着嘴感叹:“哎哟我滴乖乖,我是真看不出来,你家这个小女娃长得太、太,俊了。”
他本想说太不精细了,但又怕说出来得罪人,临时换了个词儿。然而他那幅表情和语气,实在不像夸人的样子,逗得杨曙捧着肚子笑。
“虹蜺你瞧,你给人留下的都是些什么印象。”他笑说。
然而,愉快的气息在他们到家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
他们家门口围了一圈人,中间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坐在地上边锤她家大门边哭喊:“天杀的杨家,害死了我的乖孙儿,天杀的哟!可叫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活哟!”
杨濉听见这话,向来温和的脸上立刻寒霜密布,推开众人走上前斥道:“谁在胡言乱语,我杨家何曾害死过人?”
金子他奶见杨濉来了,一下子懵了,片刻后又哭喊起来:“啊呀呀,杨家害死人还不让人说了,好大的架势啊!仗着家里有秀才公,就不把我们小老百姓放眼里了,苍天呐,还有没有王法了?!”
杨濉面如寒冰,咬牙道:“地上冷,阿婆你快起来吧。”
“我不起!你们杨家今儿个不还我老婆子一个公道,我就赖在这不起了!”金子他奶哭道,“我苦命的孙儿呀,你死的太惨了,你说说,你咋就招惹上这么黑心的一家子啊!等奶奶替你报了仇,就下去陪你去。”
杨曙听见这话脑壳直抽抽,道:“他奶,金子遇害谁都不高兴,我知道你伤心,可也不能把锅往我家扣呀。你不去找真凶,来我家门口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