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1 / 3)

这是韩子忘一生中最幸运的一天。

他幼年因父亲似能实现的期待,短暂的拥有过几年幸福的孩童生活,那时他名为陆生旭。

郡王府出生的孩子,虽非嫡子,却是陆平苗的第一个孩子,父亲韩炊又是母亲珍爱之人,母亲宠他甚过嫡出的弟弟陆生意,吃穿用度皆是上乘,母亲入宫也会特意携他与弟弟同去。

陆生意四岁始,知晓嫡庶之分,见母亲偏爱哥哥,又因后宅教唆更加敌视长兄。

每每入宫都要趁机拉拢其他孩童嘲笑孤立他,最过分的一次结绳绊他,害他跌入水中,孩子们自觉闯了祸,偏又不敢声张,慌忙离散。

幸得一女童救他,她见他落水无人救助,在岸上为他叫喊哭泣的人都无,他见她衣衫皱旧,发质枯黄胡乱窝成两个揪,互相觉得对方很是可怜。

这名女童正是仁川,北方很少有人会水,偏她前生游泳是必修课,前前后后在这池子里救了不少猫儿狗儿,这不如今又救了一个漂亮的男娃娃。

中午她吃了冷硬的米饭,虽然用珍贵的干净热水泡了,还是肠胃不适,正在院中兜着圈儿散步消食,听到落水声便脱了撑场面的外服,从狗洞钻出前来救人。

此后陆生旭入宫,必抽空来看他的小恩人,时不时带点玩具点心,仁川来者不拒,讲些稀奇古怪的小故事与他作为酬劳。

从三打白骨精到木兰从军,驱逐匈奴的少年将军霍去病,料事如神的诸葛亮等,可见男子建功立业不输于女子,而他神往无比。

回府后也闹着要学武,陆平苗虽觉得他是一时兴起,还是特意寻了武士教导,当做锻炼身体也好,韩炊身子就是弱了些,才迟迟怀不上老三。

对仁川来说,这是深宫里无聊时的消遣,她闲的厉害能对着地上的蚂蚁喋喋不休;

对陆生旭来说,这是他童年最有趣的事,他烦透了跟弟弟的面和心不和,在故事里他仿佛入了另一个世界。

随着郡王府主夫的家族势大,府里气压越来越低,父亲不满意母亲的糊弄,与主夫和离之事几乎再无可能,母亲不同意父亲回乡探亲,怕他一去不回。

他五岁时,父母的关系越发剑拔弩张,母亲也很少再携他入宫,只断断续续寻来他缠着要的《奇门遁甲》《墨经》《世本》《兵法诡道》等工法类古书。

韩炊并不反对他琢磨这些奇技淫巧之术,他巴望着儿子与自己背道而驰,也好避开己身的悲苦。

他七岁时,成安被立为太女,主管户部,他偶尔听闻成欢的消息,协助亲姐改善算法,账本一查即明,贪腐之风渐清;制出如今家喻户晓的肥皂等生活物品,使得国库日益充盈。

这对嫡亲的姐妹关系非比寻常的好,成安从不隐瞒妹妹的功劳,成欢也无心大位,她好像一直得过且过,慢悠悠的,懒怠的,偶尔冒出个鬼主意,缠着阿姐帮她实现。

他九岁时,成安帝登基,国号仓鼎。

那时母亲还是只有两子,他被携入宫中观礼,成欢的位置离女帝极近,已是少女模样。

她面目清朗,其实与女帝容貌迥异,女帝五官肖似前帝,眉眼张扬大气,鼻子挺拔,估摸只嘴唇同妹妹承自其父。

成欢面容较为清淡,似画中人,唯有眼睛清亮灵动,瞳仁圆溜溜惹人喜爱。

她今后再不需要穿皱巴巴的衣服,吃冷硬的米饭,钻狗洞,从此贵衣华服,呼奴使婢,美食珍馐皆为寻常。

仓鼎元年元宵节,成欢献上花费数月制作的琉璃灯,恭祝国运昌隆,此后不久便被册立为仁川王女。

女帝赐了偌大的王女府,她却经常赖在宫内。

仁川立府之日,他没忍住偷摸溜出府去观礼,哪想她根本没有出现。

看来只有他心心念念,王女早已忘记他这旧时玩伴。

他十二岁时,韩炊趁着陆平苗外派谋划回乡,问他是否想要留在京中,他心里嗤笑:这繁丽的京城,哪有我呆的地方呢。

他斩钉截铁回道: “我自是要跟您家去的。”韩炊叹息着摸他的头: “好孩子。”他心下冷哼,却没再多言。

现下他已十五,自随父回乡,不曾想过会再遇成安。

茶棚初见,出城再遇,如今已是第三回了。

一个多月前,他带着父亲的亲笔信投奔武当掌门张均在,韩炊信中表述: “吾儿性僻,不忍其困守京中,烦张姐姐护佑一二,做个江湖中人倒也潇洒。”

张均在没料到佳人早逝,见信思其旧时模样,一派掌门竟忍不住当众落泪,她抓牢自己的手道: “我必不负他所托,今日起你便是我亲子。”

韩子忘也干脆,当即跪下叩首敬茶唤她义母。张均在早年收了义女当做接班人培养,名唤张芸,他也得唤一声义姐。

自来武当,他既需要站稳脚跟,不想被当做废物轻视以免日后受人摆弄,因此讨了为杏花村设置护泉机关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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