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是碎的,沈无淹听不清,视野更是一片朦胧,只见眼前的人如同暴风骤雨下的孤草,双唇努力开合着。
她望着他脸上的伤,若是脸上都伤了,恐怕五脏六腑也不会好过,眼泪将将就要掉下来,却是忍着剧痛,一字一顿地重复:“给我应潮珠,伥人我来对付。你去杀了李成检!”
沈无淹这一次听清了,却是身形飘摇,意识模糊。
火焰烧在眼前,筋蛟钩他用得太多了,远远超出了身体的负荷。
但他无法收回筋蛟钩,他已经不太能控制意志了。
所以这一刻,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向自己哀求着下令的人是谁,只是凭着绝望中生发出的最后一念,颤抖着,咬着牙,从怀中取出了应潮珠。
李及双接在手中,那空掌迸发出浩亮的光芒,两人之间顿时一片白茫茫,这光如此厚重,就在他要看清她的那一瞬,遮蔽了所有视野。
萤蓝回到掌中,呼啸的冷风沉寂,筋蛟钩全部暗下,悉数飞回了沈无淹的伤口中,他渐渐面目如初,只剩零落的血迹,还有失焦的双眸。
身上剧痛没有一下子散去,她连呼吸都近乎停滞,可是看到他再如完璧一般,心便稍稍安定下来。
伸手抚了抚沈无淹面庞,将他拉向自己,两人的额头抵在一块,她极郑重地道:“敖衍,站起来,继续战斗。无论何时,不要忘了有人爱你。”
说到这时,泪才奔涌而出。
她环抱住他,忽然觉得此生恐怕再不能见了,可是多好,哪怕是忘了她,他也没有忘记使命,没有忘记当进则进,竭力直前,永不退缩。
松开手,毅然决然地朝拐子鹑跑去。
拐子鹑在远处,早已吓傻了,“怎的回事?筋蛟钩竟没有烧了你?”
“再带我到山顶!”她一边爬上它的背,一边吩咐。
堪堪抓住它的厚羽,林中忽然杀出几个夹谷蛮山,不由分说便向拐子鹑喷射铁钉。
若是拐子鹑有所预备,必不会被铁钉所伤。
坏就坏在它的注意力都在李及双身上了,即便耳聪目明远超常人,却连敌人早就杀至近前都没察觉,一下子身中数钉,还伤在最柔软的胸腹之处。
鲜血迸射出来,拐子鹑一头栽倒,李及双伸手想接,却被带翻在地。
夹谷蛮山大步踏来,听着铁蹄一般的脚步声似乎四面八方都有,让人逃无可逃。
拐子鹑受了重伤,却连哼都未哼一声,李及双生怕它会死,两只手死死地捂在它的胸口上。
但是鲜血从厚厚的细绒羽中渗出来,挤出指缝,染得双掌顷刻彤红。
拐子鹑一双眼珠子依旧黑亮高傲,声线却虚弱不堪:“我死不了,别太小看小爷。”
说着用力地转过头,用喙叼下两边羽翅上最尖的羽毛,递到李及双面前,有气无力地交待:“放在脚下,它能带你飞!”
夹谷蛮山大步踏来,饶是拐子鹑有意用翅膀扇挡铁钉,也错过了一枚,来势凶猛的铁钉生扎进了她的肩头。
却此时,萤蓝的火焰从侧方喷射而来,拐子鹑大叫:“老敖!不要把那玩意放过来。”
同时扭头朝李及双催促道:“快走!再不走我也得跟你赔命!”
李及双用力扯下玉带上的丝绦,一圈一圈先给它伤处缠紧了,才将两片羽毛放在脚下。
羽毛一抖,攸地变大,她看见沈无淹飞奔而来,跌跌撞撞但异常坚定的身影不断变小,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突出重围,飞到了空中。
筋蛟钩留下的余痛还未散去,被铁钉扎穿的肩头再一次翻起炙热,她撑着朝山顶飞去。
李成检还在制造夹谷蛮山,她手中没有兵器,也无法与他相搏,唯有接着飞翔之力,急速地、自杀式地朝他撞去。
那个逆贼身着重甲,本就强壮的身体更显沉重,她用凤纹螺护住右肩,用螺做盾,以肩身之力将他撞开。
李成检避让不及,从巨石顶上翻跌下来。李及双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在空中翻腾了数圈,直翻得目眩神晕,胃里翻江倒海。
几个巫师乱了阵脚,连忙去扶李成检,他们脚下本就闪烁飘忽的光带瞬间湮灭。
她也不待敌人稍事休整,顾不上神志不清,一次又一次地用肩、用脚去撞、去踩李成检,把跟他狼狈为奸的巫师们冲得七零八落,抱头鼠窜。
李成检暴跳如雷,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毫无章法地向空中乱砍。
“李十六,当年我饶你一命,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他大喊起来,恨不得立刻把她拉下来大卸八块。
“饶我一命?真会颠倒黑白!”李及双蓄满全力,屈起双膝朝李成检的脑袋直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