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地扎堆说着话,连沈无淹都被请去指点世子的功夫了,李及双便独自站着。
头先她已吩咐红云那些闲话不要散播了,此刻便无念无想地站着。
一只黑鸟在西檐角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抬头一望,那黑色的影像是嵌在澄黄的霞间,连叫唤的时候也一动不动。
她在旁人眼中,恐怕也是这副模样。
李吉打了包票,说要摆个家宴,就押着所有的人都上桌,愁眉的、哭脸的、愠怒的,都按在了凳上。
菜肴流水一般端上来,她无心去看,吃这一宴本也不是为了山珍海味。
好不容易挨到了开席,大伙儿纷纷入了座,她坐在王妃下首,规规矩矩的。
等到李吉张罗时,她才瞧见这些夫人们各个满面麻黑,一股劲憋在脖子处,连带着神态都别扭起来。
如她嘱托的,李吉开场就说了一番感谢沈无淹的话,长篇大套,口沫横飞。
沈无淹只道这是寻常家宴,本来还纳闷为何请自己上座,听了李吉的话,顿时了然。
原来这就是李及双所说的另一半。
本来一切都顺利,李吉敬酒,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夸他一表人才又身怀绝技,沈无淹客客气气,不卑不亢地说着谦辞,就这样吃了大半。
席末时分,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二房的刘侧妃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十六公主怎的没受伤,也做此打扮?妾身们是运气差,命又苦,但也不能受公主如此嘲弄吧?”
周围人纷纷垂首竖耳,胆大的干脆直接盯着她的脸,等着看笑话。
她也不看刘侧妃,只望着对方怀里那只长毛猧子,不慌不忙地道:“做此番打扮,不过是为表达我心与王府上下相连罢了。”
刘侧妃悻悻一笑,嘴角朝斜一堆,道:“说得好听,就是有些,有碍观瞻。”
李吉“噔”地一下拍下筷子,刘侧妃连忙改口,心有戚戚地辩解:“让妾身想到了自己和诸位姐妹的伤痛。”
刘侧妃一面低头瞥李吉,一面泫然欲泣地说:“十六公主卸了妆,面目还是净白无暇,可,可妾身们,连脸都不能洗呢。”
说着,开始抽泣起来,不停地用帕子左右抹掉眼泪,猧子的尾巴也扫来荡去,似是要擦去主子的眼泪。
李及双还没发话,李吉就先数落起来:“谁叫你们来凑这个热闹?怎么能怪十六呢?那你现在是怪我把仇人招来了?”
这话连相王妃都听不下去,忙出声劝和:“王爷,刘侧妃只是一时哀痛,谁也没有怪您的意思。”
“要我说……”李及双开口插话,众人又看向她来,不少目光里的恶意又深了一层。
她说了三个字,右手食指沿着酒杯慢慢地打着圈,缓缓地迎向每一个目光,最后落在相王妃脸上,“若不当成伤口,当成妆容,这也可以是很美的妆容。”
刘侧妃使劲扭了扭身子,咕哝道:“这要是能好看,就真见了鬼了。”
她充耳不闻,望向李吉:“哥哥,你道如何?”
李吉两边都不想得罪,顾了半天左右,才说:“似乎,有些,难以评判。”
这话说完,他望向沈无淹,沈无淹知道这一问询之意,只看着李及双,兰缸①照耀下,眼中悦意弥现:“请王爷宽恕,在下不会同公主相悖。”
这番话一出,便有人倒抽了凉气,没人敢窃窃私语,但各路眼色已是毫不顾忌地在席间飞来荡去。
连李及双都有些意外,他这么明目张胆,才像那个真的要闹事的。
席末一个柔细的声音打破了僵局:“那不如请公主在我面上试试吧?”
李及双转头一看,原来是监察御史的女儿、相王妃的妹妹,蒋梅。
她来王府小住,那一夜没有跟旁人一般凑热闹,躲过了一劫。
李吉来了兴致,随即唤人将那些白的红的黄的胭脂都搬上来。
李及双先是仔细端详过蒋梅的面庞,又用手触过,称量其骨与肉的比重,待到所有用具都呈上来后,提起红支,开始下笔。
前前朝开始,女子就时兴花钿、面靥的妆容,一般都是规规矩矩地将贴花贴在眉间或双唇边。
李及双另辟蹊径,顺着蒋梅脸庞的轮廓,在她右颧骨处画了一笔,状似斜红,细看却发现不是斜红,是浅色的桃枝,枝头缀着一小朵含苞待放的杏桃。
再远了些看,左脸颊处散落着桃瓣,似春风拂过,桃香与盛景开了满面,连耳际与下颌,都坠着点点诗意。
先前她给自己化时,时间太过匆促且一时又未想清楚,只能草草而就。
这下在蒋梅面上,心中想法忽地明晰,寥寥勾提,顷刻之间,就将一个大家闺秀化成了妩媚的绝色。
李吉微张着嘴,一幅不怎么欣赏得来,又不知不觉被迷住了的样子。
或许是不想驳了自家妹妹的面子,相王妃终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