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正见身后的伥人在一步之外身首分离,乌黑的血横溅出来。
她吓了一跳,猛退一步,掌灯迸发出炽亮的光,屋内的光条也瞬间映亮,而且愈来愈亮,继而爆破一般,在最高点之处湮灭。
她忙用手遮眼,光线灭掉之时,沈无淹一步踏来,询问她是否无恙。
眼前一片漆黑,她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的手包住了她紧紧攥着的拳。
“这是什么光?”黑暗随着他的幽凉漫上来,她恍惚了。
“没有光。”沈无淹答,又拉起她另一只手,“你的手掌不亮了。”
她低头去望,难怪她觉得不惯,空掌的光也不见了,“那刚刚你在外头可有看到光?”
“没有光,你进来以后就背着门站着,我叫你你也不应,我还以为……”
“以为我中邪吗?”
“不,我以为是什么新型的诱敌之术。”
“……”她无话可说,用手触了触空掌,掌心还是空的。
他问:“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地面、墙壁和顶上都是一道一道的光,笼子一般。”她一面说,一面在黑暗中认真地向他比划着,也不想他根本看不清。
“还有吗?”他拿出打火石,微微的火点照亮了他的手。
“没有了,好像还有声音,但我不确定。”
沈无淹转身摸到了烛台的位置,火折子一点,房间亮堂起来,但地面和墙上没有光条,地上也平整如纸,未有半点褶皱的痕迹。
她确信不是幻觉,因为空掌的光无缘无故消失了。
但是一切痕迹都消失了,除了倒在浅浅血泊中的伥人。
“还要抓伥人吗?”沈无淹问。
“当然。”她毫不迟疑地回,顾不上脑子还晕乎乎的理不清头绪,先行一步走出了屋子。
屋外是一片黑暗,但开阔有风,呼吸稍稍顺畅了些。
沈无淹跟出来,道:“我把你放到屋顶,然后再去捉。”
“这样的好方法你怎么不早说。”她清醒了许多,转头就找起合适的屋顶。
沈无淹侧了侧脑袋:“我也是刚想到的。”
他一个飞身将她放到了路旁屋顶的正脊上,说了一句“我去去就回”,便跃下了屋顶。
屋顶的斜面太宽,正脊又不够高,他落地以后便瞧不见了,不仅不知道他走的是哪个方向,连脚步声也听不到。
她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若没有沈无淹,这一路便是这样了。
高一脚低一脚地上山下山,追着伥人满城跑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掌上的光仍旧没有恢复,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脚下的瓦砾都覆了一层青苔,虽然湿滑,但也不至于把人顺下去。
沿着左路上去,可以攀到隔壁,那儿的屋檐窄一些,还高出半个身。
她一步一步摸索着移过去,好不容易到了尽头,手刚搭在邻舍的屋顶,楼下忽地传来沈无淹的声音。
“殿下,你要去哪儿?”
她垂头一望,只见他站在屋檐外的街边,牵绳的手悠悠垂着,绳子另一头牢牢捆住一个不停地往外跑的伥人。
她不远说想找他,就随便回了两个字:“逛逛。”
“好的,那我等等你罢。”他说,甚是悠闲的样子,不急不躁。
李及双只得转过身来,老老实实地伸出手说:“来接我。”
他应了声“好”,将缚着伥人的绳索缠在身旁耸立着的立柱上,飞身上来将她接下去。
落地后,他说:“刚刚我是在一间客栈里抓到这个伥人的,今夜我们可以在那儿歇脚。”
她道:“那便去看看,也顺便找找可有趁手的用具。”
一路上那伥人都走得极不安分,本来它是被沈无淹强行拖着拽着才过来的,现在它一面想咬李及双,一面又惧怕地往后缩。
李及双在前头走得威风凛凛,其实心有余悸,总觉得后脑勺被盯得发凉。
“它们为什么怕你?我记得在蓬川的洞里,它们不是这样的。”她问。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死’过一次,便有些不同了。”
“那你能看到鬼吗?”她还问,在这片荒凉颓败的黑城里,其实是不应该这么问的。
他老老实实地答:“不能的。”
“对了。”她转回来,忽然看见伥人耷拉着脑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朝她放着精光,那灰白、枯槁的面容像极了冤魂。
于是她又转回去,只望着前路,问他:“你用的什么暗器?怎么都没影的。”
他脚步加快,到得她近旁,半抽出腰间的剑,指腹在剑刃上一拨,一道银光飞出,路旁低垂摇摆的招幡上的流苏斜上一道,整齐断开。
“是霜刀吧。”他答,技艺娴熟如此,语气却不甚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