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分明修长的手上,这双手好像不太像习武之人的手,不知翻出掌面会否有茧子。
她深吸一口气,把各种念头压下去,扯开话题道:“这药为何如此香?你确定能用在伤口上?”
他全都看得清楚,她若有所思的时候都在看着什么。
“当然,还可以吃。”他说,便将无名指放近口中,尝了尝。
“倒也不用。”她缓缓地说,金疮药一类的药能随便吃吗?他也是挺任性的。
“可以吃。”他说得笃定,忽然抽出指头,将那只手指放到她唇间,她不知是自己下意识地张开了口,还是他的指尖长驱直入。
她说不出半句话,不止是因为脑中空白,还因为她正含着他的手指。
他无波无澜,甚至还很认真地问了一句:“我是甜的,对吗?”
在舌尖傻乎乎地裹上去时,她才从汹涌澎湃的震颤中轰然醒来,正要拿开他的手,他已抽回了手指。
她甚至忘了自己是个多爱斩人手指的人。
“不怕我便好。”他说,忍住了舔干那个手指的念头,只将所有手指蜷进手心里,看向门外。
“怎么?”他问,燎叶正站在那儿,探头探脑的。
他知道燎叶没看到什么,就算有,他也不是很在乎。
“你们在这儿啊。”燎叶答,语气有些急,“县丞说有几个被咬的人发作了,牢头不敢进牢里。”
他点点头,从袖中抽出一片叶子,握住她的手,从掌心里传过去,“有事吹响它,我立刻便来。”
话说完,便走了。
到门边他回头看了一眼,她仍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像尊白玉雕的仙,看了这千年的人间也未看明白。
譬如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抹药的是食指,放在她嘴里的是无名指这回事。
她的心跳得厉害,像是把沈无淹的那份体温也一起烧了一般,周身都滚烫着。
茫然无措地站了不知多久,直到那片叶子也坚持不住,脱手飘然坠地之时,她才彻底反应过来。
形势转变得太快,转眼间,兵强马壮的攻方已沦为了俘虏。
早知道也去安抚民众了,若不是柳易文说这事还是让他出面比较好,她现在也不会如此百爪挠心。
只能呆坐着,盯着那片绿油油、嫩青青,闪着嘲笑的光的叶子。
一片叶子能有多大声?喊打喊杀声一响起,便听不到了吧。
更不要说沈无淹也不问一下她到底会不会吹,就交过来这么艰难的一个任务。
像是要抵消口中那磨人的触感,她试着将叶片衔在唇间吹了起来,只有不雅的“噗噗”声,便是不用叶子都能发出来。
她不死心,变着法儿地摸索着、尝试着,终于吹出了一声略为响亮的哨声,接下来又被打回了原形。
外头忽然响起嘈杂的人声和哒哒交叠的脚步声,从远处一下子奔来。
“在这!”有个女子在高喊,闪身出现在药馆狭小的门前。
她起身要去看,身后的民众已经循声挤了进来,潮水般把丁点大的医馆围得水泄不通。
当先的妇人先冲上来,指着她声嘶力竭地问:“是你?就是你下令杀了我的儿子?”
她瞬间明白,安抚工作出了纰漏了。
柳易文带着衙役在后面匆匆赶来,一下子挤不进来,也看不清形势,只在外围大喊:“放开公主!要造反吗!”
那妇人仰天深深地吸下一口气,当先跪倒在地,满面通红,无比悲恸地喊道:“我的儿啊,你命苦啊,生下来吃不饱穿不暖,现下不明不白又要死了。”
她哭得伤心,极用力地捶着胸口,“要杀便杀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
周围的人也附和起来,质疑声此起彼伏。
“还有我哥哥!”“我家婆娘也要放了!”“无缘无故为何抓人?”
她听够了,压了压手要大家静下来,开口道:“被咬过便会变成伥人,若不杀,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有一人喊:“你说变成伥人就变成伥人吗?”
其他人便举起拳头叫:“正是!正是!”
群情激愤、喊声如雷,只要有一人先冲上来,其他人都有可能群起而攻之。
“我没有下令杀人,只是说等他们变成伥人以后。”她认认真真地望着那一张张脸,哭着的、怒着的、凶着的全都看进眼里,“我会一直在这里,大家且等着,看看那些被咬的人会不会变成伥人,若是没有,我自会放他们与你们团聚。”
妇人先反应过来,满面泪痕地问:“那、人先不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