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问:“公主明天要出席吗?”
冥婚大典的事便是在她得知前就传遍了村寨。
她笑了笑:“当然要去,我的人就要成亲了,我怎能缺席?”
说罢,她又觉得此话有些不妥,换了一种语境,就像是在说自己的奴仆。
“若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作何感受?”她直接了当地问,想通过他的反应推测自己这些行为的影响。
燎叶吓得目瞪口呆,眼睛眨巴了十几遍才意识到她只是假设,便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些后怕又很不确定地回:“我想,谢谢公主?”
这份惶恐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她的脸上,“原来敖衍也是这样的心情啊。”
这话也不由得说出了口。
燎叶全神贯注地应付着她,前后合计,便听出来了。
这事原来跟他没关系啊,但他感觉说错了话,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语无伦次地找补:“我不知、那这婚事,公主你,怎么办……敖哥哥他,他可知?”
她没有费心思去听,只是从头到尾,翻尸倒骨地审视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许重来一遍,她也没法把握好这个分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不如算了。
最懊恼的倒不是横生了这么多枝节,而是她本来是来找解药的,解药没找到,却被儿女情长扰得心神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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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礼要到黄昏时分才开始,李及双一宿没睡好,到了后半夜才艰难地睡着。
等到燎叶来敲门时,才从梦中惊醒,不情不愿地起身洗漱。
她此行一切从简,随身仅一套换洗的,两套衣裳褴褛的程度不相上下,首饰离京前存在了别处,全身上下只有一枚贴梗海棠木簪。
好在从头到脚沐浴过,洗净了污浊,就着影影绰绰的灯瞧,也不算失礼。
推开门看,天空已暮色四合,她感叹了一句:“夜色这么深了吗?”
燎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好怨她,只嘟嘟囔囔地说:“天还没亮呢公主,我这都要睡着了。”
“不是已经到了黄昏么?”
“还早着呢。”燎叶用袖遮住口鼻,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老冤家来了,说是知道敖哥哥在哪……”
“闪开闪开,说好了给惊喜,你会不会?会不会?”拐子鹑不耐地拨开了燎叶的腿,亮出自己矮胖宽厚的身子,“公主,我来啦!”
它像一株在烈日下暴晒多日以至于缺水少叶的狐尾天门冬,身上长出了浅黄色的绒毛,原有的长毛稀稀拉拉地,这一茬,那一丛,仍显得很顽强。
她看着它,倒有些惊讶,“你没死?”
“我怎么会死呢!”它扑腾着光溜溜的翅膀,“没有毛不是没有命啊。”
“羽毛少了好清爽,不怪得我总是觉得痒得慌。”它说着还用翅膀左右挠了挠,“公主我带你去找那小子,你再给我把毛清一清吧?”
她竟不知道还有这种好事,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席竟开得这么早!
“先见到人再说。”她道,已掌握了拿捏拐子鹑的精髓——再乐意而为的事都要面露难色,甚至略为嫌弃。
天色还未透亮,两排的屋子没有一点人气味,还有些野鸟、豪猪一类的叫声在近处响起。
拐子鹑在村道上领着路,一面走,一面嘟囔着,摇头晃脑地。
她嫌吵,斥了句:“你嘀咕什么?”
拐子鹑立刻旋过身子,无比殷勤地介绍:“刚跟几个冤魂打了声招呼嘛,顺带提醒他们走路看着点道儿,别撞过来。”
她冷哼一声,忍住了要抹掉颈后凉意的念头,“还有多久?”
“还有好一会儿呢,公主要是走不动了,我带你飞过去吧?”它眯起眼呵呵笑,像极了捏坏的糖偶。
要不是它耳朵在绒毛里小小两只才冒了个尖,她肯定要上手揪起来,然后责问为何早先不说!
拐子鹑虽有些痴钝,但是说能飞,便绝不是扯谎,虽然飞得不高,还歪歪斜斜望之欲坠,但眨眼间就带她飞到了一处庭院里。
从空中她望得很清楚,这间院子仅有二进,铺陈简单到连花草都无,但院墙、屋顶都颇坚固。
拐子鹑说沈无淹就在屋内,只有他一人。
她便让它在屋外放哨,切不可偷听,要是偷听,便一根毛都不拔。
拐子鹑对一身羽毛甚是上心,再不情愿,也只能老实应下。
天色尚早,屋内并未点灯,有茗叶、蔷薇混着松针燃烧的香味,袅袅熏得人都醉起来。
沈无淹盘腿坐在侧方的席上,面前是一方长窄的案桌,乌色蝉纹,像把古旧的长琴,正等着一双手抚弄拨弦。
他穿着一身玄纁色的爵弁服,虽差一顶爵弁,也便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新郎官了。
时人成亲穿的是绛红与竹青,玄纁是数百年前的形制,在他身上却显得无比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