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炽帝接到南宫老相奏报,心中不由大喜。
现下只需略施小计,改立皇太女之事已有把握。
他又回书一封,拜托老相再私下说服皇后的父亲季卢侍郎,让其先向皇后透露些风声,免得到时中宫震荡、后院不宁。
老相得了陛下的旨令,又密请季卢侍郎来府内。
相见后落座看茶,老相先在一通寒暄中,大大夸赞一番锦鲤太子如何聪慧上进、德才贵重,实为社稷和万民之福。
上次相府夜宴,已有人向侍郎隐约透露风声,并暗示他去劝皇后,不如主动上奏,以太子能力不足为由,求陛下另立贤能,如此面子上也好看些。
侍郎听到那些消息,心中甚是纠结。
太子毕竟是他亲外孙,若被废黜,中宫地位将一落千丈,进而连累母家。自己这个职位还能否守住,自是难说。
然而,前来指路之人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以太子的才干,即位之后,千秋国必定衰败,遭外敌攻破指日可待。到时季卢家作为外戚,日子怕更难过。
如今,听南宫老相也话中有话,季卢侍郎如坐针毡。
见侍郎神色颓然,老相便不再拐弯抹角,以陛下圣意直言相告,又劝说道:“你那外孙,说起来确是白璧有瑕。凤兮公主乃天纵之才,将来必是一代明主,咸余夫人母家本为文官,我等同僚有何忧虑?待公主即位,仍尊皇后为太后,锦鲤公子就做闲散王爷,何乐而不为?千秋国国祚、季卢家荣华富贵,又皆可保全!于公于私,皆是好事一桩。”
老相一番话,令侍郎茅塞顿开,连连点头称是,答应一定进宫规劝皇后。
老相又请侍郎入内庭,共享豪华酒席,并召来一班家养美姬歌舞助兴,好生款待了一顿。
季卢侍郎想清楚其中利害关系,隔日下朝,便直奔椒香宫而来。
才进正殿庭院,迎面撞见自己的好外孙儿,正与一帮太监、宫女嬉闹玩耍,弄得灰头土脸、衣衫凌乱,全无一国储君仪态。
锦鲤太子已年过十八岁,身量模样早是成人,可行动举止却如顽童一般,看得侍郎心中一阵愁苦。
有宫女报进殿去,皇后午睡才醒,刚由绿绮帮着整理好妆容。
听说父亲大人来了,急忙出殿相迎。
皇后走出殿门,搭眼看见父亲正背着双手,站在院中,身姿凛然。他的面容憔悴中带着怒意,眼前呆立着满身土污的太子。
几名一起玩耍的太监、宫女,也都低头站定,各个瑟瑟发抖。
皇后瞧父亲脸色不好,先担忧家中有事。
稍后又明白过来,大约是太子得模样太轻狂幼稚,惹了外祖生气。
于是,她陪着笑脸,好言好语将父亲请进殿。又命绿绮奉上好茶,还有椒香宫厨房新烤制的精美点心,力劝父亲多用些。
今日朝上,中原府都尉蓝烈、兵部尚书崔靵两名死对头,因一名属官过失问题争执不下,进而引起文武官员借题发挥,就其它事相互参劾,一直扯皮至过午,众人早饿得眼冒金星。
皇后见父亲进了不少点心,就让绿绮将点心再多包上些,好带回家中请祖母、母亲也尝尝。
女儿态度殷勤、孝心滚热,却更让侍郎愈发胸口憋闷。他来椒香宫要说的话,早在脑内转了几百圈儿,这会儿却不知如何开口,只默默饮茶,也尝不出其中滋味。
“父亲一向少来女儿宫中,今日想是有甚么事?”皇后见父亲始终不说话,心中又升起不祥之感。
季卢侍郎“咣”地一声搁下茶盏,鼻中冷哼一声,说道:“无事,我便不能来?”
皇后吃了一呛,只好继续陪笑道:“父亲错怪女儿了。女儿明白,父亲在朝中事务一向繁忙,平常虽顾不上来椒香宫,可心里是挂念女儿和外孙的!”
听到“外孙”两字,季卢侍郎又拧起眉头。
他此时已经回过味来,此前无论是来吹风的文官同僚,还是叫他去府上赴宴的南宫相,无非不过是顺了陛下的意图,又欺季卢家无势,让他和皇后主动就范罢了。
季卢侍郎不答皇后的话,只心里暗恨道:“我身为陛下岳丈,身份不比其他同僚尊崇百倍?若非太子不堪,怎可任凭宰相那老匹夫,软硬兼施逼迫我?”
见父亲的神色愈发阴晴不定,皇后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季卢侍郎心中怨愤,自来便给皇后甩脸子。此时,看女儿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又疼惜起来,于是极力压住怒气,问皇后:“这一向,陛下待你和太子可还好?”
皇后在宫内苦捱光阴,近些年又日日惊惧,心早变得如同冬日屋角的石墩,既硬且冷。
可听到老父一句温柔关切的话语,她再也忍受不住,只觉得一阵大恸,低头流泪道:“不瞒父亲说,自从簪花宫那位怀胎生了公主,椒香宫便一天冷落过一天。都怨女儿没用,不该惹得父亲惦念!”
季卢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