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下午,家属院没多少人,但李银花的喊叫还是引来了三两个看热闹的。
“哎呦,打人啦?”
一个衣着深灰、手拿油扇的老太太迅速从一扇门里走出来,步履矫健,语气尖刻,“立秋,你家姑爷的脾气大啊,居然跑到娘家来闹事!”
她身后,一个老大爷怒目附和道:“是啊,立秋,前两天你妈说她去看你,你直接赶她走,还咒她去死,当时我们还不信,一个劲的为你说好话,说你是个好孩子,但现在看来你妈没胡说,你怎么能让你男人上门打你爹呢?真是不孝!”
“就是就是,小伙子,还不快点放开你老丈人!”
“人看着高高大大的,怎么这么坏!”
“立秋嫁个人也变得不孝顺了,当然在苏家哪是这个样子,看来还是银花妹子会教人!”
“......”
刹那间,院子里满是“没良心”、“不孝顺”等的碎语与斥责,但畏于赵承业高大峻伟的身躯,一时半会儿,众人都不敢拢上前去,只虚虚围着。
见有人帮衬,缩在门口的李银花也松了一口气,面色忧忧的跑出来,伸手似乎想拉苏有财,却又一脸的害怕忧虑,只怯怯状躲在边上,凄苦哀怨道:“赵承业,你还不放开你岳父,你岳父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你上门打人?你这般不孝不敬,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顿了顿,她又转头看向苏立秋:“立秋,快劝劝承业啊,你爸年纪大了受不住的。你厌恶我也就算了,但他可是你爸啊,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还给你找了个好婆家,现在你翅膀硬了,就唆使自己男人打他?”说着就低哭出声来。
惺惺作态的样子简直让苏立秋反胃,但围观众人闻言却是愈发不忿,直言再不收手就去找管事的来处理,还要去举报。
被压在地上的苏有财本已恍恍惚惚,听后也开始挣扎怒吼。
面对这些七张八嘴的指指点点,赵承业肃着脸神情自若,也不解释,单手反钳着苏有财的双手,轻松将他拉起,“嘭”一声推回椅子上,还好是个躺椅,只吱呀摇晃两下,没倒。
见状,众人忽地住嘴,院子陷入一片古怪的沉静中。
经这么一折腾,苏有财手疼背疼下巴疼,恶女婿还在旁边虎视眈眈、横眉怒目,他气一噎,也不敢对女儿借酒逞威风了,只揉着手腕,不停的小声骂咧。
骂声很轻,就反复几句,但苏立秋还是听清并懂了,原来他见到她后,发这么大火的原因竟是如此的荒唐——
前几日她把李银花气回家后,李银花心中恼恨,大概在苏有财跟前添油加醋说了些话,惹得他深觉权威被挑战,大怒,甚至因为太生气,在下午上班时还弄错了个零件,引得车间半线出问题,直接被勒令在家检讨反省。
李银花的下一步,应该是准备要苏有财第二日去赵家寻她麻烦的,没曾想发生这个意外,惊惧之余,更加把错误归责在她身上了。
要不是苏有财这几天急着找关系回到原职,估计早去赵家了。
不过他没去,祸根却自己送上门来,因此一个照面他就上手要揍人,幸好被赵承业压制住。
理清后,苏立秋没一点内疚愧歉之意,适才苏有财扇来的巴掌真是吓到她了,对于他因她犯错,她内心哈哈大笑并鼓掌,表示他活该,甚而希望钢铁厂辞退他最好。
当然,家属院里还有人,她努力控制住表情,没当面幸灾乐祸,又暗自掐了自己一把,酝酿出一股哭意,做啼哭状。
“爸,承业不是打你,我们刚进门就迎面砸来一个瓶子,要不是承业拉开我,差点就砸到我的头了,之后还没站稳,你又扑过来了,还喝得醉醺醺的,承业没看清只以为是个醉汉,他为了保护我才把你压倒的,后来察觉到是你,立刻就松了手劲儿。”
看着被她这番作态惊得瞠目结舌的李银花,苏立秋撇撇嘴:当谁不会装呢!
“我今天回娘家是给爹妈报喜的,我从小身子不好,第一胎就怀得艰难,这次更是时隔四年才怀二胎,孩子刚三个月大,要是被撞到,可能就直接不保了,那我、我也就不活了。”
不给李银花反驳的机会,她声音轻柔,语速却不慢,还不忘把脸朝向四周让人看见,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不住的拭泪,惹人生怜。
“妈,我哪会厌恶你,我亲妈死得早,没多少印象,我从小在你跟前长大,没违背过你一件事,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妈啊,你这么说我,是要逼我去死啊......”
说着,她身子一颤,就要倒下,众人一阵惊呼,幸而被赵承业接住,揽入怀中了。
最后她一手扶腰,一手搭在赵承业胸膛上,脸贴着手背,还不忘“呜呜呜”哭得愈发大声。
不就是舆论吗,她也晓得。
就算别人不相信,他们也不能让苏家拿捏住赵承业打老丈人的话柄,最起码当爹的醉打怀孕的出嫁女儿同样没有理到哪去。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