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巴蛇山”,隐藏在巴蛇山脉系的至深处,栈道倚靠着悬崖峭壁,将泉流溪水隐没在腾腾雾气中,若非有巴蛇弟子带路,这崎岖多孔的岩壁早已让来人晕头转向,鹿月感叹这栈道上布设的有“鬼打墙”之称的“歧门阵”,安静跟在白羽渊身后。
古书记载巴蛇山伊始时乃无名之山,龙渊镇也非唤作龙渊,古老原住居民叫它“永青”,直到诛魔之征燃烧了整个長曌大陆,这处小小世外桃源免于战火,被流离失所辗转多处的洱山之民发现。
他悄无声息运转了下经脉,浑厚的灵气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暗自咂嘴,这得天独厚的环境,无愧“桃源”之说,若非巴蛇山半妖踞于此地,只怕那群为了修炼成神丧心病狂的修士要踏平这里了。
师尊说,“永青”像极了洱山——
没有风雪,没有至寒,也没有神明干预,唯有浓郁春色盘踞在此,给了当年绝处逢生的人满眼希望。
那时永青原住民十分热情的接纳了无家可归的洱山民,并与他们一同,将凶兽巴蛇视作神明供奉。
卜鹿每每谈及巴蛇时,眼睛中闪烁的光让人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哀伤。
鹿月自小跟在卜鹿身侧,从未见过有任何人或事,能让师尊这般留恋哀拗的,哪怕当年他为了天下道义出山,却在六界平定后,如何也不肯再回来,每当问起,师尊总会以“触景生情”搪塞。
他将直泻千里的雪白瀑布,将穿梭在云雾间的飞鸟印在眼中,要替一辈子都回不了故乡的人看个够。
“为什么青羊是仇人?”
古朴栈道尽头,草草竖着个破烂幡旗,混黑麻布上歪歪扭扭绣着“巴蛇山”三字“狂草”,鹿月盯着那狂隽的字,悄声问好似故意落在孩子们后面的青年。
青年并未开口,顺着鹿月目光看向幡旗,无声嗤笑,抬腿进了幡旗后难以察觉的洞天。
得不到答案的人郁郁不乐,只好忍住好奇跟随上去,一道屏障微乎其微的颤抖,将两面日月相隔。
巴蛇山外的天晴空万里,云海绵绵,可这处洞天阴寒似北岐永不融化的皑山,阴雪连连。
连几个带路的孩子都怔住了,他们受二师兄嘱托到龙渊镇等待大师兄,谁能想这数天时间里巴蛇山洞天居然换了副模样,阴沉,可怖,寒风呼啸,比之七日处暑飘雪有过之而无不及。
胆小怕冷的孩子哆嗦抽泣着,小手怯怯扯住大师兄的衣摆,白羽渊睨了一眼那满是泪痕鼻涕的小脏手,没说话。
“怎……怎么会变成这样?!”池浩有一半是丝鼠血脉,被铺面寒气冻得上下嘴唇哆嗦,恨不得立马钻到他那温暖的窝棚里,“二师兄呢……二师兄把我们都支出来了,他人呢……”孩子们也不怕白羽渊的冷脸,一个个依偎在二人身边,寒雪被狂风吹过,粗粝的冰碴砸在脸上留下道道红痕。
鹿月从师尊画的洱山图中见识过洱山样貌,此时这狂风呼啸的洱山,与低矮简陋的栅栏,像极了他与鹿野之神的初逢。
可这里,没有鹿野之神能救赎生灵。
白羽渊不知想到什么,藏青眼珠骤缩成线,将几个孩子从身边扒拉开推出洞天:“去龙渊镇好好待着。”
十多个小毛团被一溜推出,池浩反应过来再想闯入洞天时却发现那幡旗不知何时悄然消失,而眼前正是延绵深谷的山路,与迎面滑翔而来的雕鹰。
他撅了噘嘴,抹干净泪,看向其他并没有打算要离开的师弟妹们,倔强的抬手:“琪琪,你去捡树枝,雀儿去设防护阵,林松果你去检查其他洞天阵眼,小花花冻僵了,她需要热源恢复。”
“怎么办呀浩子,洞天究竟什么情况,师尊爷爷呢?!”
“会不会是那群妖打进来了,呜呜呜,二师兄不会有事吧……”
“池浩哥哥……小花花越来越凉了!”
池浩听着耳边嘲哳,咬牙大吼一声:“快去啊,小花花要死了!”
洞天里,鹿月并未阻止他将孩子推出更无法掌控的洞天之外,只是深深看了眼那破败小屋,轻声问道:“他们?”
“不会有事。”
白羽渊浅浅解释,终于迈开步子踏进半尺深的积雪。
这画面,似曾相识。
该有的影子却寻不到踪迹。
鹿月没有追问,安静跟在他身后,看他仿佛一个陌生过客一般左右仔细打量。
直到村落过境,皑皑白雪都无能遮掩的巨大白骨显露出来。
他看着白羽渊,白羽渊仰头看着头顶被风吹日晒又被积雪浸润的骨尖,指尖温柔摩挲着战栗的黑剑,呢喃出声:
“这是我父亲。”
鹿月瞪大眼睛,来不及打量绵延数千里的蛇骨,只见回过头来冲他狞笑的人,面容逐渐扭曲。
“可不可笑,他死在最厌恶的人族手里,甚至亲手交出内丹。”
“青羊……他该死。”
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