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荡冲向嵇城。
阴差们扛着魂幡兢兢业业疏导还残留在城里的冤魂,承灾早有眼力见的从判官身边溜走,找到悭忱静候吩咐。
“凰王遭难,臣氏女受牵连,汝去崇城,务必护住她魂魄。”
这被判官挂在嘴边骂了好些时日的不靠谱阴差,原本吊儿郎当的鬼面此时板板正正,肃然揖了礼,点阴兵匆匆离去。
再看气急败坏要毁掉此地所有阴魂的齐衡,冥皇眼底布满恐怖:“区区赶尸人,也敢在吾面前钻空子。”
他对付不了魔将,还能怕鎏昭一介小卒?
懒得再去和韶惊羽争辩高低,他重新考虑该怎么带着这两个倒霉玩意从魔将眼皮底下全身而退……
待阴风四起,就连安逸呆在断墙上舔毛的百目浑雷都不由得抬头眯眼看向躁动灵力所在。
这不是方才这画灵展现出来的力量,这神力,是她有些熟悉的,很古老的气味,大概在数千年前,她曾与之战斗过,并且带给她过惨重教训才被刻入记忆里。
齐衡后知后觉,才想起面对的是何等存在,后脊冷汗直流。
“如今大局已定,凰王伏诛,神座大人定会并六界御天下,冥皇,你可要考虑清楚,你这是在和未来天下之主作对!”
墨滴子“啪嗒啪嗒”摔落在地,绽开一朵朵惨烈的黑花,延伸出来的痕迹扎根大地,挣扎着抽出无数鲜红丝线,一根又一根快速生长,直至根系遮蔽了整个嵇城冥土疆域。
百目浑雷伏下前身警惕盯着那力量来源,如受到威胁的兽呲出獠牙警告犯者,后知后觉愤然又惊异。
区区一个画灵,也配让她感到危险?
齐衡惶恐到脱口而出的话没能为他带来一分生机,急中生智冲着韶惊羽杀去,冥皇要护韶家子周全,那他借此全身而退便是。
韶惊羽死不死的不重要了,他要活着离开,他不能死!
“愚蠢……”
无叶的枝丫一个个破土而出,生出的血花比坚冰金石还要冷硬,丛中夹杂着自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枯骨一把抓住齐衡脚踝,将其狠狠掼在花丛中,锋利的花瓣刺穿其肺腑心脉,喷涌而出的血流染红了这片彼岸花海。
那双混浊老眼停留在满心希冀的瞬间。
齐衡死的突然,连百目浑雷都没意识到节外生枝,结界中的雷丝还在颤巍巍凑过去,被白骨上漫溢的神力崩散。
这强悍的神力,不属于水神。
仅此一下她鬣毛炸起,终于辨别出这力量本源,惊诧又惊喜的吃吃笑着,看向悭忱的神色终于没了轻蔑:“呵呵呵……原来如此……”
“奴家就说嘛,为何见你如此面熟呵呵呵……你那张脸,原来是死在大哥手下的雨神啊。”
“水神荒神为他自乱阵脚,能杀掉逅土……可得好好谢谢这张脸。”
漆黑的兽瞬间暴起,抬起爪狂风一般卷过花海,狼藉横生,韶惊羽抱着不太清醒的明朝脑袋,生拉硬扯想将他带离是非之地免得误伤,那幅卷轴绕开斗得天色生变的一魔一神,顶着狂风寻找这俩孩子,羊皮上明明是老叟游湖的山水画,此时却变成一头四角人目彘耳长鬃的巨牛。
韶惊羽盯着画卷越飘越近,直到看清上面比魔将还要凶神恶煞的身姿,吓得脸色惨白,连推带搡将明朝拉到墙后,刚松口气,转眼又到了那片眼熟的湖边,这次他脚边还躺着不知死活的青年。
“少年人,跑什么,老朽年纪大了,可不兴这么追啊。”
老叟的船还停靠在简陋码头边,徒闻其声不见其人,怨念回荡在山间,仿佛老叟无处不在。
逅土确实败于魔将之手,准确说……圣古蛮荒期所有殒落诸神,皆亡于与魔族的战斗。但逅土从未向他倾诉战乱纷争,如何惜败,直到神力散尽,魂魄堙灭。
哪怕心中清楚魔族善诱,但依旧忍不住多虑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悭忱长出口气,强行压下思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战场,灵气源源不断自大地而来,迅速修复了被摧毁的花海,他仰头望向黑如鸦翼的夜,以及隐匿在天然屏障中的魔将,抬手召出阴兵阴将。
彼岸花开到哪里,哪里便是他划出的战场,将百目浑雷拖入冥土,是他技穷到此背水一战罢了。
可到底知道了师尊的血仇,心底怎么也想要……替她雪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