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该死。”
寂壤见到苍白色火焰时便觉不妙,刚想后撤收回刺杀的手臂,血色剑光比他还要快的飞旋过来,等到退离火圈外,低头看去,粘稠且不正常的暗红色血块在断臂骨茬处稀里哗啦淌下,而那断臂早已被焰火吞噬殆尽。
火海中的人红了纱白了发,漫山遍野的魔气怨气被她拢于一体,神明的力量与魔气交织,竟是强行修复了断裂已久的经脉,让这具破败不堪的躯体能有与他一战的实力。
可笑,他混迹六界几近万载,怎会被个初出茅庐的少神吓到。
寂壤盯着手臂消失的地方诡异的低笑着,骨茬处血珠子汩汩蠕动,竟是缓缓生出苍白肉芽,不多时一条全新的胳膊赫然而成,他适应着新生肢体,翩然躲开呼啸窜来的利剑,自苍白皮肤上逐渐漫溢出乌黑鳞膜,回旋折返的天祈撞在上面,摩擦出刺耳抨击声。
“你就这点本事了吗?”
自冰棱刺入他身体一瞬便已察觉这凤凰血包裹的寒冰源自何处,御龙帝君竟心甘情愿送出角骨为岚幽作器,甚至保留其上本源的力量,让御火的凤凰亦能驾驭寒霜。
回应他嗤笑嘲讽的是沉默,以及静谧下骤然突现在脸前的两根银亮羽刺,如似拥有着各自意识一般纠缠不休,灵活穿梭在他四面八方时不时偷袭一刀,扰的不厌其烦。
可当他试图抓住摧毁这羽刺时,尾光炸开苍白的火焰直接烧融了他表皮鳞膜,钻心蚀骨的痛感逼迫他不得不放开。
“九戒……”
他低声呢喃,泺河与他提到过,凰王有一器,以尾羽作介,融入魂魄与天火而炼成,戒杀生偷盗,戒□□妄语,戒饮酒香华,戒坐广床非时食,以及……戒南境神主自己。
从某些方面看,岚幽是个比风幽还要癫狂的疯子。
“呵呵呵……”寂壤看向对面安静到不似活物的人,虽颓败却显不迫:“消亡污秽之火……你自己不也是半神半魔……不该存与此世的不净之物吗?”
“既然孤在此节点与汝相对……”
明家女儿的皮相被神明力量覆盖,娇小身躯上顶着张妩媚慵懒的脸,通透的瞳孔仿佛越过千年沧桑,依旧从容。那声音柔和到能哄睡最顽劣的婴孩,也威肃到震慑百鬼妖魔不敢轻易造次。
明明他们从未遇见,此况却违和的让寂壤直觉……他们就是争斗数千年的毕生之敌。
“那就意味着……”
“他越‘界’了。”
正如玖音所担心的,她这个阻碍天道自始至终都被舍弃被追杀的神,本不该在不该出现之时出现,她应当韬光养晦,借玖音之手眼游走尘间,等到天机算尽时机成熟共收渔翁之利。
可如今不但提早拿到天祈收回裴阙,更是在六界混沌分合未定时与寂壤交手,这不是她既定的过程,这是那个人贸然插手“越界”而存的岔路。这个岔路是她无法卜算无从掌控的,末路尽头是生是死皆不再受她影响。
既然那人替她选了这条路……
“所以……他在哪儿?”
荒芜山郊,以及遍野怨气,是她恢复清明的第一眼所在,可那个将她带入歧路之人却不见踪影。
“他?”寂壤擦去腰侧破碎衣料下被羽刺划伤淌出的粘稠血液,略感可惜的咂咂嘴,将其随意抹在衣袖上:“你是说漓默那厮?呵呵呵呵……”
浓郁的魔气再次充斥整个战场,与混战时不同,这痴怨纯粹到足以瞬间影响略有灵智的妖兽,令其狂躁易怒,嗜血好斗。
在那源源不断释放魔气的白衣身影背后,浓墨般深林夜色掩映下,有自疲倦土地悄然而来的两道黑影——一边黑绸遮目貌似孩童,却并无双脚仿若浮空,另一边斗篷外突兀显露出六指双手,指尖缠绕脏污杂乱的线绳。
“他可是在地狱翘首盼着……”
他话还未说完,无声无息的火焰扑面腾来,随即又在无数漆黑恶兽惨烈哀嚎中缓缓湮熄。消散的灰烬后印出寂壤得意一笑:“就算是天火,也总有燃烬的时候,而噬魂兽?呵,本座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畜牲。”
等到火光散去,数百道漆黑兽影众星捧月般环绕着寂壤,以及他身后蠢蠢欲动的两大魔将。岚幽抬手召回羽刺,脚踝银铃罄罄,跟随那懒散的步子足下显生火莲,可眨眼间,那些争相扑咬来的黑影炸开明曦般火光,她已然出现在寂壤面前,掌中锋利欲滴的血剑眼看将要割破其喉咙,而眼里倒映着寂壤得逞一笑。
他身后咧着血淋淋凄惨笑脸的斗篷人六指微动,抖了抖手中略见纹理的线,仔细看去,竟笼纳了这偌大七鹤山系的处处轮廓。
岚幽察觉到异样,极快收回剑锋攻势,连连后退十数步,几乎同时百道风化成利刃自四面八方而来,踏足过的地方凭空崩毁塌陷,其中草木扭曲出诡异的弧度,置之死地的攻击将这片战场摧残到更加面目全非。
“缩地哭风……还有……”
“封音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