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嵬好似从山体中拔地而起的石头城,漆黑与那鲜红的山体土地斑驳相映,牢不可破的屹立于山巅,上至荒古下到今人,无人知晓它是何时出现的,又是何时成了魔族最后的堡垒。
可笑的是,他在这里降生长大,自诩摸过了每一间殿房里的墙砖碧瓦,可到今日,他却看不明白这偌大宫殿真正的模样,熟悉也变得陌生起来。
或许,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神座大人,要比他更熟悉仓嵬宫。
“本宫竟是不知,神座大人对我魔界仓嵬了如指掌。”
八魔将的黑玉像居高临下凝视着来客,那抹华丽的白在这座幽暗的殿堂无比碍眼,度鸦唇角微勾仰头看向高台主位上的魔界之主,笑意抵达不到眼底。
“寂霄。”他压抑着声线与生俱来的阴柔,将冠了他姓氏的名字辗转唇畔,像只毒牙蠢蠢欲动的蛇,藐视一切不屑于顾,寂霄打起十二分精力应付他,却依旧在那一瞬间被莫名转换了位置,防不胜防。
砧板上的鱼肉和悬在命脉的刀互换了位置,换成寂霄去仰头怒视悠然坐在魔主位置上的人。
他好歹也是父尊频频夸赞,五个兄弟姐妹中实力最强的,可对上度鸦才明白过来他们之间的差距判若天渊。
可刺眼的白与曜石般的黑落在一起,竟让他深深感受到,那个人比他更适合那个位置。
“琣璋在与你言说荒古时,没有告诉你,本座不喜欢被人俯视吗?”度鸦彻底放弃伪装,将自己真实模样大大方方展露出来,黑鳞覆盖在手腕指骨上,化出锋利如刀的爪,额头修长漆黑的角比寂霄原形更粗壮坚硬,他漆黑巩膜中夹着朱砂瞳仁,微弯的眉眼似笑非笑。
“啊……魔族到了你们手里,当真是没落了,想那圣古……何曾这般苟活一隅拘拘儒儒。”
他倚靠在柔软的毛氅上,手支下巴,随手轻轻一挥,位于长阶之下的寂霄竟不受控制的狼狈跪倒在地无法起身,后背有千钧重量将他压得抬不起头。
“让本座猜猜,你们是哪个贱人留的种,倒也有胆量称王。”
磅礴的魔气瞬间在这幽深大殿炸裂开,鲜红的土地在低语在颤抖,寂霄甚至感受到那震动下的狂喜,可这魔气缠绕在他身侧如至为阴险的毒药,跳动着诱惑他释放自己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魔心。
——“魔族唯一能够驱使噬魂兽的只有圣古魔神寂壤,倘若当真是他,主上千万切忌与他硬碰硬。”
“为何?”他且年少轻狂,琣璋忌惮不代表他有怯意,可那经历了数千年风霜的老人忧心忡忡苦言相劝。
“寂壤生来太境,在神魔大战初起时已临主境巅峰,当年诸神围剿群雄遍地尚奈何不了他,如今这四方六界,恐怕只有步入圣境巅峰的御龙帝君能与他相斗一二。”
“凰王也非对手?”
“凰王之前有一凤王名风幽,神魔大战时离圣境只差一阶,终被他引诱堕魔寒潭自戕,落得魂飞魄散。”
“主上,魔神虽气运正盛,却非我族生路,他诞于罪祸成于深渊,此番复活恐族心大乱,派别争锋更胜。您听老臣一劝,暂且收敛锋芒养精蓄锐,方可长久相议。”
“为何?你们不都期待着魔族东山再起?既有了强大的靠山,何必再追随我?”——
“这就是……我寂氏一族之祖?”寂霄被死死压制在地,朱砂色眼瞳中恨意如旋涡,他无能为力看着自己发间生出黑角,指尖覆上与寂壤别无二致的鳞膜,后背衣衫被撑破,撑起一双鳞甲与黑羽并存的诡异翅膀,变得不再像人……
在那个世界数十年,他的魔性,他的魔心,早不知何时被磨灭的只剩下岁月安好,忘记他本身是什么模样。
——“主上,寂壤想要的从不是長曌……而是毁灭,到那时,我族也难幸存。”——
他想,终于在某一目的上,他与凰巢的她达成了一致……
獠牙沾着腔中鲜血,一滴滴淌落在地,寂霄额头绷起青筋,拼尽全力抗下威压,暴起瞬间尖爪化刃刺向王座上的人。大殿紧闭的大门外,八位长老清清楚楚听得里面沉闷响声,琣璋无视掉主战派系幸灾乐祸的眉眼,闭上沉重的眼睛。
寒锋毫无阻碍穿透寂壤的胸膛,寂霄几乎本能的强行扭转过身子,坚硬鳞甲挡下骤然出现在身后意图洞穿他肺腑的黑手,寂壤也很意外他这般拼尽全力的一击居然还能收回力道应付自己,看来这所谓后代也非全是废物,或许可以一用。
寂霄不敢与他太过近距离相斗,抗下那一杀招随即警惕后退,甚至不曾意识到面对魔神的自己现在有多恐惧,被唤醒的魔性疯狂叫嚣着——他才是魔族的王!
寂壤难得有了些许兴致,稍稍收敛魔气压制,随手召出两团凝滞的雾气悠然坐回王座:“选一个,只要你赢了,就能活下去。”
他站在魔像阴影中,扶着受伤的手臂,任凭鲜血淅沥沥坠下,魔鳞密密麻麻重新覆盖在苍白的骨肉上,焕发出不自然的生机,他不曾分给那两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