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间,洞天传来沉闷轰响,鹿月脸色惨白,回忆起那日一鹤谷塌陷,心如刀绞,可一瞬间的失神,原本矗立在蛇骨下的黑衣青年早不见了踪影,空中传来咬牙切齿的怒骂:
“程珏,你在做什么!!”
雪还在下,呼啸的声音如幼兽惨厉呼唤,鹿月祭出风团,死死跟着那不知是否还有理智的年轻人,高空之上,万物具尽眼底,三两居房环绕着一处漆黑大殿,形制看像极了一鹤谷的藏书楼。
而那藏书楼外白玉阶,早被极具生命力的蜿蜒枝条整个掀起,以坚韧之姿,将大殿盘绕的水泄不通。
他怀中卦盘疯狂转动着,昭示此地有人要逆天而行。
雪粒子遮蔽了视野,但见白羽渊毫不犹豫的落下,沉邙剑光所向削铁如泥,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房梁屋脊在枝条作用下已经折断粉碎,时不时砸落一两个瓦片,他脸色阴沉不顾一切冲着长楽厅而去,直到昏暗中看见厅央蒲团上跪坐着的人影,牙根恨得吱呀乱响。
青羊研究驭妖术多年,小把戏颇多,当初杀他时特意设下拘灵阵,他又怎能诱惑了程珏来助他?!
正琢磨着,有人影幽幽自屏风后转出,青丝半绾,淡妆粉黛,唇间点了红,耳鬓贴花黄,她着男子装,却难掩眉眼间女儿姿态。
“程珏。”
“白羽渊。”程珏苦笑着扬起脸,破裂的屋顶映出些光影正落在她足前,明明很近,依旧不愿再迈出一步。
“为什么杀了师尊?”
若非那几个顽皮崽子闹着要见师尊爷爷,她也不会闯入青羊仙人闭关的长楽厅,见到被一剑穿心的师尊,以及恶毒的拘灵阵,她能猜到,师尊宠爱大师兄,常常召大师兄前去长楽厅修炼,这般毫无戒备的姿态,只可能是白羽渊。
明明师父费劲心力想帮大师兄治病……
明明师父那般仁慈,愿意给他们半妖一个家……
明明……他也是受师尊恩惠的!
他怎么能杀了师尊!!
“程珏,停下阵法,那会要你命的。”
白羽渊按下狂躁与杀意,用最后的理智开口,可脑海里回荡着程珏的追问与青羊的威胁,在疯狂撺掇他刺激他。
——“程珏拥有‘生机’,她的气运可抑制你发狂,羽渊,有此女佐于身侧,你可莫要让老夫失望。”
——“羽渊,你父亲将你交给我,是为助你改命,食妖丹能增强你的力量,等到最后……你将是最完美的妖将。”
——“你若胆敢违逆老夫,老夫可不保证那只柽妖能活到明天。”
——“白羽渊,你以为老夫舍不得毁了你?”
漆黑的地牢几乎是他幼年能活动的所有,尚有理智时他与凶暴的妖兽你死我活,彻底失去意识后那人便丢来无数弱小半妖欣赏他杀戮,那人就是个恶魔,日日在他耳边呢喃——这是父亲委托他的……因为他天生孤煞命,
所以他活该被这般对待。
“闭嘴……”他头疼欲裂,睁开眼时,模糊见到满手鲜血,以及阴森地牢里被撕成肉块的半妖,这些肮脏丑陋的半妖,根本不值得同情。
而他那混杂着人类血脉的母亲……更是不该将他生下!
“我要换回师尊,师尊抚养程珏一生,本该报恩。”对面,女子隐没在黑暗中轻轻摇头,哀伤而决绝。
“他不配……”
“他该死……”
“闭嘴!”
鹿月盘旋在半空,见大殿陡然爆发波及数里的怨气,心道是不妙,那层层枝丫还在施力,想将这偌大阁楼碾碎,莹莹绿光自长楽厅闪烁着,逐渐将蒲团上跪坐的尸骸覆盖。
这股力量温柔而宽容,与卜鹿创造洞天催生花草时无比相似,他惊异望向力量源头,悄无声息算了一卦。
另一边,彻底失控的白羽渊眼眸遮上灰黑阴翳,白皙脸颊生出突兀的黑鳞,他强制扯过想要逃走的沉邙,如蛇捕猎般速度冲出去,剑锋直指程珏脖颈,却被一把秃毛拂尘拦住,鹿月抵着寒光灼灼的剑刃,暗自咂舌。
身后程珏将这一切看进眼里,攥紧拳头收回不忍:“他……他已经,失控了……”
“明明……明明师尊叮嘱我照顾好他……只有我才能压制师兄的煞气。”
“为什么……你要杀了师尊,你怎么狠得下心!”
泪水溢满眼眶,一句句追问惹得白羽渊更加凶残,鹿月拎着拂尘杖化解他杀势,回想这一路寥寥几句交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认贼作父的柽妖。
语气极淡:“程姑娘有没有想过……他为何变成这样。”
程珏正要落下阵法的手微顿,那日滨安城,她装作无意的要为他卜卦,白羽渊明明可以隐瞒自己生辰八字,却在那种时候如实告诉她……他是童子煞。
“因为……他,他……他是……”第一次见到白羽渊发狂是在地牢,青羊将她带到白羽渊面前,温柔指点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