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传承尚未成熟,浩劫之后若无处安命,便循着生魂往复的方向,沿那条绛染的河一直走,不要和那里任何人说话,倘若迷了路,就唤‘逅土’,此名会带你找到她,告诉她你是因孤而来,求她庇护。”
“她……是谁?”
满园灿烂的凤尾花仿佛永不会凋谢,身着灰蒙蒙纱袍形态孱弱的青年无措垂眸,既不敢去看在和其他古神玩闹的自家神主,又不敢抬眼打量近在咫尺懒散躺在贵妃榻上的人。
他不过是侍奉在神主身边的一介画灵罢了,高居神位的凰王居然会与他搭话。
“她呀……”她指尖捏着的白果递至唇边半晌,却迟迟没有咬下去,思量片刻似乎想好了说辞,才悠悠将满是汁水的果子吃干净:“她可能会是你未来的师尊诺。”
青年惊得脸色惨白,诚惶诚恐的看向花园里乐不思蜀的水神,哆嗦着张了张嘴,没敢说出悖逆的话。凰王却是嬉笑出声,一手支着软枕扭头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放心,洛娲一直都知道,也是她求孤为你寻处安身之所。”
“为何……为何要,奴不需要,不需要庇护……”他连连后退,又气又怕,颤抖着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终于忍受不住那女子的目光,逃也似的离了这处玉亭。
凰王贝齿在白果脆弱的皮上留下浅显痕迹,若有所思的凝视那仓皇而逃的背影,末了长出一声哀叹,喃喃道:“这一战后,世间哪儿还容得下你们……这样的古神遗孽,孤也只能……也只有事无巨细的做到这一步了。”
当他还对这世间抱有希望,隐名埋姓带着心爱之人四处流浪,身世暴露的那一刻起,人心的芥蒂便如恶兽獠牙,狠狠楔入还尚存良善的血肉。
他终于想起凰王的话,循着生魂往复的方向,见到了绛染的河,河岸的花,花间的石,石边的桥,以及桥上漂泊的故人,他想要抓住故人,却被一人笑盈盈拦下。
“生人,碰不得亡魂。”
这是逅土教给他的第一条规矩。
“这里是酆都,百鬼的城邦。”
那人举止轻佻的从背后揽上他肩头,一头散乱的长发几乎贴在他脸上,不知为何,他感觉不到身后之人的重量,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和温度。
她的声音婉转妖异,却不似诱人逾矩的妖魔,出乎意料安抚了他忐忑不安的心。
“欢迎你呀小家伙,让我猜猜……你是风幽遣来的,还是漓默那厮呢?”
“额……我……”他不甚了解这人说的名字,只吞吞吐吐说出个“凰王”。
“凰王?”
逅土苍白的脸蛋显出一丝迷茫,继而逐渐忧伤,她抚摸着青年略有潦草的下巴和衣领,哀叹道:“风幽……已经殒落了啊。”
“凰王……也殒落了。”
“是吗,已经开始了啊……连风幽的孩子都没能逃过这命数。”
“不……凰王是,天道降临下的四方神,不是谁的孩子。”他蹩脚的解释着,没注意到眼前人逐渐哀拗的神色。
“对,你说的没错,那孩子降生于天地,是天道之子。”
“那你呢,我的小家伙,要留在这里帮我管理鬼城吗?”
红线蜿蜒,顺着鲜艳的河水,穿梭在散落的花瓣间,他仓皇伸手去抓住那个缓缓离他远去的女子,唯独一绺苍白的长发留在指尖,化作须臾。
“逅土……”
他睁开眼,一张怪异的面具撞进视线,面具后灰蒙蒙的眼珠子见他醒来,仓促的眨了眨慌忙直起腰身,这一举措扰得身后低垂的魂幡躁动不安,死寂的寝室回荡着“噗噗”的破风响动。
承灾赶在他开口之前率先扯出笑借此安慰自己:“大人梦魇了?属下一进屋便听见您在唤……额,唤那位大人的名字。”
悭忱面无表情的睨了眼这话不经大脑的下属,揉了揉尚在阵痛的太阳穴,起身穿衣:“何事?”
“额……人界出事了。”方才还笑嘻嘻的脸顿时拉下来,低着头扭捏着衣角,满是惆怅。
“人界出事你慌什么。”
“属下……”承灾咂咂嘴,犹豫半晌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个嘛……人界有一座城池所有百姓皆亡于非命,但那些人魂非但未散,甚至没能打开往生桥,属下怀疑这次和金仙镇情况一样,所以特来请示。”
冥皇拘束发冠的手微微一顿,声色阴沉:“怎么发现的?”
“簿录出现的名字……都快卡成PPT(划掉)十多位判官受理都忙不过来,却不见如此之多的魂魄过奈何,故此属下才斗胆猜疑。”
“人界怎么回事?”
“不知道,属下还没派人去查。”
“饭桶,还不快去?”
终究还是挨了一顿骂的承灾梗着脖子一溜烟往门口走,抬脚还没迈出门槛又被叫回来:“罢了,吾亲自去。”
钟麓边境——
寻幽的马被勒停在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