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关口八里外,连带着东夏一路护送至此的随从也疑虑重重,这条通往关口的官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商贾无数,却都是自关口往城外走的,他示意一旁士兵前去关口查看情况,怀里终于忍受不了颠簸的小丫头硬生生挤出禁锢跳下马,缓了缓貌合神离的筋骨,向路旁歇脚的一对母女走去。
寻幽把持缰绳,一双视线落在女孩身上寸步不离,看着她与母女交谈甚欢,莫名不舒服的情绪涌上心头。
“姑娘要去京城啊,可惜现在京城封城了,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也都不让出来啊。”
“我和阿娘本是要去城里找爹爹,但现在就连文牒都没有用,谁都进不去。”搀扶着老妇坐下休息的少女见她嘴唇干裂,好心从行李中取来水囊,替她倒了一碗水递过来,白苏道了声谢,蹲在一旁边喝水边拉东扯西:“那……这城里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何突然封城?”
少女收好行囊,仔细想了想来到城门后发生的事,终是歉意的摇摇头:“不知道,我们今天刚到城郊,这才听说京城六日
前就已经封城了,城门口好多士兵,好像……还贴着告示。”
“听围着的人说,城里好像在追查什么……嘶,追查南晏的一位大人,唉,老了老了,记不清了……”老妇一句话让白苏举着水碗的手一僵,机械的将水喝完递过碗去,转而笑嘻嘻道:“阿婆这句话就不对了,阿婆腿脚这么利索,还年轻着呢。”
“哎哟,呵呵呵小丫头,嘴还挺甜。”
“钟麓疆域四座关口全部封关,关外张贴缉拿南晏家主师大人的告示,闻说是……”
探路回来的侍卫略有焦灼,似是被这猝不及防的状况扰得不知该如何处理:“师家主闯入皇宫,图谋弑君。”
“不可能!”
寻幽倚靠在树下听着汇报,低垂的头盯看地面聚集的蚂蚁不知所思,侍卫话还没说完便被往回走的小丫头一口打断:“不可能,先不说根据线报师家主根本没往钟麓走,单是弑君这两个字……就不会与他有牵连。”
君……皇宫里的君,可是他的亲生子。
“这……我们也不知城里具体情况,留在城中的线人一点消息都递不出来,这告示是真是假着实难判。”
“你们回去吧。”
一直沉默未语的人起身拂掉身侧蹭上的老树干皮,将手中缰绳交给士兵:“是真是假,交由你们家主判断,臣家师家是否继续联手,也由他决定。”
白苏张了张嘴,又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满眼忧虑的目送臣家侍卫纵马离开,终于忍不住伸手扯住身边就要往钟麓关口走的人衣摆。
“师尊……”
“此事若真,那城中变故可想而知,你细想,什么能让师安徵不顾父子情谊去刺杀人皇。”师尊知她困惑,在她发问之前便点出原因,尽管说的浅显,却是一语道明。
人皇作为傀儡居于深宫,空有名号却无实权,但有时候这名号,远比实权更容易诛心于无形。
师安徵要杀皇帝,只有可能居于帝位的那个人,妨碍了人界未来之势,被彻彻底底的由仙神二界利用。
“若为假,师安徵刺杀皇帝未果被封锁于京城,消息传出去,谁会为之所动?”
寻幽握住那只手,牵着她往关口而去,一路上无数被驱逐远离城关的百姓骂骂咧咧或挑着担子赶着马车,视若无睹的从两人身边经过。
“师家……”
白苏眼睁睁看着有个似是挨了打的年轻人,拿衣袖抹掉脸上淅沥沥的血,直勾勾冲着自己走来,眼看着就要撞上去,被身边仙师护住肩往身侧一带。
她扭头看去,青年神色无恙,依旧是踉跄跄的顺着官道走远了。
温凉的手心压在她头顶,促使她回神:“无论真假,对人界万弊而无益,且看臣无妄和师远诘怎么处理吧,莫要再多想了。”
“那我们……”
“先进城,我怀疑……南棘清算完仙门,该对一鹤谷下手了。”
白苏打了个寒战,缩在寻幽掌心的手不自觉反握住,那日洛霁候在洱门下,接纳她融入洱山音容犹在,可洱山遍地废墟,长老弟子唾骂追杀也历历在目。
人皇,明家,长生塘,洱山,师家,金兰城……仿佛她走到哪里,哪里便战乱不断。
究竟是对是错,当年的她究竟谋划了什么,又因为什么埋下争端,真的是为了所谓的——锦绣万疆吗。
城门严丝合缝,路砦横七竖八,有百姓聚于门下喧闹,被士兵手持长矛推攘出去,另一侧告示栏上,赫然张贴着师安徵的画像与悬赏令。
寻幽打横抱起她越上城墙,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飞快向城内栈桥移动,她慌忙揽住师尊的脖颈,从臂弯探出头,这城关内大街上空无一人,城墙每隔十步插着单面不同色吊旗,旗上画着截然不同的符印。
一眼看去便令人百般不适。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