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
这里可没什么七关封魂阵能保她以免魂飞魄散。
她抱着自己翻江倒海无比恶心的肚腹,躺在地上连脚指头都不想动,心道是活着白受罪,早死早超生。
脑袋边上,窸窸窣窣好像蹲下个东西,裹挟着一阵阴邪的风,有毛茸茸的触感从脖颈处传来,瘙痒难耐,那东西见她还没醒过来,便拿尖锐冰凉的棍子一下一下戳她的脸,她烦了,眉头一拧反手挥开那物,嘟嘟囔囔暗自骂着。
怎么,现在这年头连死都不让人死痛快了?!
头顶极高的地方,传来一声清淡的哼笑,身边一直骚扰她的东西终于挪了两步远离她的脸,耳边一声稚嫩的嗓音撒娇或是无措的唤着:“父亲……她,她是死了吗?”
白苏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意料之中的猩红色,有缥缈的骨尘在空中飘荡如若点点碎雪,连远处的山影都带上了腐朽的墨色。
她又重重闭上眼睛。
究竟是什么错觉让她觉得自己没死?
这明晃晃的冥土模样,她若没死难不成还是回光返照?
“没死,醒了。”方才哼笑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的让人不由自主感到一阵酥麻。
“可是……她,还闭着眼睛,她……没有动……”稚嫩的娃娃音不知因为什么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蹦出的都极为缓慢,仿佛说话对于她来说就是件苦差事。
“方才睁开过了,”
白苏不知这男人究竟哪只眼睛见她睁开了眼,等听到后面一句直接炸毛。
“不信?你再过去戳戳她,她就醒了。”
???
听那个小孩蹭着脚步果真就要凑过来,她一骨碌爬起,恼羞成怒抬头就冲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冥界阎王殿哪个部门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服务态度如此差劲,戳人脸皮挠人痒痒那是人干的事这群幼稚鬼能不能正经点,就算是着急下班也不能这么催促刚刚丧命还在眷恋人间缅怀过去的新鬼走马上路,不知道新手初来多多照顾吗……
正打着腹稿准备贴脸一顿输出的白苏,一抬眼撞上了个瓷娃娃。
瓷娃娃穿了一身点染墨迹的灰白薄纱衮袍,及踝的白发随意扎了几珠簪花,惨白的脸蛋上泛着惊奇的绯红,沉若深渊的瞳眸湿润而紧张的上下打量她。
随后搓着小手乖巧的笑起来:“真的……父亲,她,真的,醒了。”
那双小手上,无数红绳深深的埋入骨血,脆弱的像是透支的生命。
白苏默默将一肚子苦水咽了下去,扭头去看瓷娃娃口中的父亲。
悭忱端着手臂垂着眼皮,目光复杂的瞅了她半晌,才漠然吐出四个字,与方才那般温柔的劝人去戳脸,态度截然不同。
“久违,凰王。”
再次被冠上这个祸害一样的称呼,白苏也不恼了,自暴自弃的原地盘腿坐好,仰着小脸引颈待戮:“你也是那什么……神座派来取我狗命的吗?”
这般市井随意的姿势和语气,让看惯了她高高在上端庄雅致永不失仪模样的悭忱登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不过是死了几次,当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不……不是的,”怯怯拽着父亲袍角的小丫头紧张焦急的插嘴,连连摆手,生怕这两位一个说话不对付剑拔弩张再打起来。
“是……是阎鸢,求父亲,来……找你的,阎鸢……做错了事,要,道歉。”
“做错了事?找我道歉?”
白苏不敢置信的张嘴指着自己,看面前的小丫头低头捏着衣襟,半晌吐不出一句连贯的话,哆哆嗦嗦半天才点点头,又转过身去看了眼杵在一旁等着她的父亲。
这算什么?体验亲子陪伴道歉小游戏?
你们神仙都这么会玩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一个阴着脸候在一旁的父亲镇场子,白苏哪怕满心的不耐烦也得听这瓷娃娃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话蹦完。
“是……阎鸢不对,阎鸢……不该偷兵符,不该去和御龙帝君,打架……是阎鸢,害得凤凰姐姐,没有家了……”小小的人悄悄抬起眼去看白苏的表情,漆黑的瞳孔湿漉漉的,慌张无措的颤抖着,似乎是费尽了所有勇气才将这些话说出来:“对不起……凤凰姐姐,对不起,是阎鸢的错,父亲说,做错了事情,要道歉,道歉才是乖孩子,凤凰姐姐可以……原谅阎鸢吗?对不起……对不起……”
白苏的大脑一直停留在那句“和御龙帝君打架”,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这个孩子一直在低头道歉,大有她不开口原谅就绝不停下的趋势,这局面莫名其妙神似前世的校园霸凌。
可是谁忍心欺负这么乖这么可爱的瓷娃娃呢。
她木着脸看向另一边旁观的家长,本以为那位一身清冷的大人早就对她疑似欺负小孩的反应忍无可忍,没想到这位家长没有半分恼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