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绵的躯体。
雪白的里衣已经脏乱的不成样子,脚上手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惨白的嘴唇旁还挂着隐隐泪痕,一直到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知道,白苏回来了。
紧绷的神经瞬时松了口气。
小丫头睁开眼,对四周的环境没有半点惊奇,本就湿润的眼窝里重新蓄满了泪,盯着寻幽凝眉担忧的目光,没忍住抱住他哇哇大哭起来。
脏兮兮的手缠在他衣襟后背,愈发的用力,他能感受到这孩子的伤心害怕,叹口气轻柔的将她揽住抱起,哄小孩似的手搭在身后一下一下拍着。
“看到什么了?哭得这么凶。”
小孩儿凶狠的抹抹眼泪,带着哭腔:“师尊。”
“嗯,我在。”
她看到了人,金仙镇从村子到镇子,近千年时间里的所有人,看到了所有人的死亡。
从普通村民百姓,到臣宅仆人家奴,没有一个人能成功逃离那被金仙姑笼罩的村镇,这里没有什么祥和宁静安居乐业,只有被恐惧与绝望笼罩的压抑,臣家人的贪得无厌一步步蚕食着无辜可怜的村民,甚至因为担忧惨死之人鬼魄归于冥界会暴露臣家拘束鬼相的丑事,而设下封魂阵困住所有亡人魂灵,他们轮回不得转胎不能,留在丧命的地方经历数遍生死。
鬼相替臣家收割着反抗的生命,同时也在吸纳聚集于此庞大而沉淀的怨气。
一直到四百五十年前,几乎轰动六界的两位神主回归,鬼相莫名其妙的万般狂躁,第一次挣脱术间的镇压,闯出臣家暴走滥杀。
彼时,世代生养在金仙镇的百姓,终于意识到长久以来欺骗他们的金仙姑原本样貌,然而当时的臣家早已凭借做大的财力争到四方领主之权,这一处小小金仙镇不过闲暇之余的过家家,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屠了整个镇子和所有家奴。
因着术间无法转移,还需要幌子来隐瞒离开老宅后的安置,便谎称金仙镇诡事频发,将此地永远与世隔绝。
“我看到冥土了,他们告诉我,脚下火红的土地,就是冥土。”
“他们还说,冥土本不会这么广,只是连着往生桥,走过去就可以轮回了,但是这么长时间里谁也走不过去,魂魄越积越多,冥土也就越来越广,现在整个镇子和山里,全是冥土的疆界。”
“嗯……我看到了。”寻幽抱着她走出尸坑,站在缓坡上,腰间柘梧骤然飞出,带着狂风掀起厚重的残叶腐土。
“还有飘着彼岸花瓣的河,还有往生桥……桥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想叫我过去,我还没看清,就听见你在找我。”她将脸埋在寻幽颈弯间,闷闷的,万般委屈又急切的想把自己所见全部讲清楚。
“还好……还好你回来了。”抱着她的人低声呢喃,不过她只顾着哭诉,没听到说了什么。
“我知道你说的好多人想抢我的身体是什么意思了,镇上没有人,但有鬼,镇民都在这里,四百五十年前死的所有人,都在这里。”
“我知道他要带你来这儿,这坑原本是个天然山洞,他们把被害死的人丢在这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眼前的尸坑在狂风卷起泥土后露出了全部面貌,铺在最上层的尸体也已经腐败的不成样子,但好歹能辩出死亡时间也就五六个年头。
白苏抬起头,顺着风声看去,寻幽明显感觉到怀里身子一僵。
她指着最上面的尸体,哑着声音:“这些是……五年前死在老宅里的臣桀和家仆,被……”小小身子抖了一抖,感受到注视的目光,木木的扭过头看向寻幽身后。
身后安安静静立着一位矍铄的老者,老者穿着一身管家灰色棉袍,垂下的眼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被臣祎扔在了这里。”
臣祎死了,被暴走失控的鬼相活活钉死在臣宅进门的影壁上,活过来的是钟兰,死在臣宅里的金兰城李谢氏——闺字钟兰,她才是真正被臣无妄召唤而来的鬼。
“二位,”
钟兰并不关注被发现的尸坑,安然的出声提醒两人:“少爷接到消息,巫淮的人到了金兰城,貌似要拦截二位,顺便处理掉无怜小姐,少爷已经先行回去了,留老仆在此协助您。”
“您有什么问题,尽管吩咐。”
寻幽伸手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压回怀里,冷然道:
“介物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