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觉得,这一辈子经历的实在不像是人过的日子。
她趁着夜色将这座小城四周转了一圈,终于赶在天亮之前找到一处稍稍干净的水洼,容忍不了脱衣服的时间便直接跳进去,霎时清亮的水弥漫开浑浊的血污。
这具身体实在瘦弱的不成样子,皮包骨头肤色苍白,像是受尽了虐待。她将自己完全浸泡在水里,看着松散的长发如水草一般漂浮着,吐出几个泡泡,细细缕清思路。
她穿越了。
上辈子被当了二十年的异类,好不容易迎来了敞开心扉的春天,没想到只是在家里睡了一觉居然……
穿越到这个……
她伸出脑袋瞅了瞅周围还在“簌簌”飘着落叶的树林。
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长发上的血块缓缓溶掉,她粗略洗下衣服上的痕迹,钻出水的一瞬间终于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一无所有的她,该怎么活下去?
水洼旁的林间小路上逐渐有了晨起劳作的农丁,扛着锄头赶着牛车吱吱呀呀碾过。她拧干湿漉漉的长发,拿衣服上的碎布条草草打了个马尾,小跑着跟上牛车。
城是小城,连城墙都已破的斑驳,不知道碎了多少条裂纹的石匾上雕着大字——汾城。
白苏捂着腮帮子,压下自尸坑里爬出来的阴影,一阵恶寒。等走到城里,她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嫌弃木簪沾满血又脏又臭而把它扔掉这一举动是多么的愚蠢。
好歹也是个雕刻精良的簪子,怎么也能卖点钱吧……
走投无路之下,自诩有着作为一个士兵道德至上的底线和尊严的白苏敲着小算盘,将目光盯上了主干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在乱葬岗翻了一夜的白衣男人终究还是不想就这般放弃,拖着疲累的身子进了城,想找家客栈稍作休息继续打探所寻之人的下落。
哪怕已经有人明确的告诉他,那个孩子早就成为了一具尸体。
但乱葬岗没有找到她,满地狼尸又该如何解释?还有那道奇怪的红光,偏偏也落在了乱葬岗。
真的只会是巧合吗?
他细细思索着,没注意到长街另一边骤然而起的喧闹,以及逐渐靠近的声声怒极嘶吼:
“小兔崽子!偷银子偷到你爷爷身上了!!”
“拦住她,就那个小丫头片子,小贼别跑!”
四周人头攒动,等他回过神来时,正迈台阶的腿上陡然多了个挂件。
围观的人群中,貌似商人的中年人费力扒开人墙挤了出来,涨红的脸色如同猪肝,扶着圆润的肚子重重喘息着:“小……小兔崽子,跑的还……还挺快,你跑,再跑啊!”
前面窜的比猴还快的兔崽子没有跑,只是转了一圈牢牢扒在了一条要走不走的腿上,暗搓搓拧了把胳膊登时眼泪直窜,可怜巴巴的仰头哀嚎:“爹爹!”
白衣男人虎躯一震,拧眉低头,见到腿部挂件凌乱的小脸蓦的一怔。
小丫头演技在线泪水狂飙,哭的梨花带雨我自犹怜:“爹爹,孩儿终于找到您了,您有所不知,孩儿被拐走之后过的日子简直猪狗不如,这个人!他还要把我卖给青楼!!”
“你!!!”商人气的脸不红了,青白紫黑挨个来了一遍,指着趴在地上柔弱可怜的小丫头气的半晌没憋出一句话。
柔弱可怜的小丫头继续添油加醋:“他好狠心,不给孩儿吃喝,还日日殴打辱骂,”说着,她微微撩起破旧的衣袖,再微微露出昨晚不慎被狼抓伤的伤痕。
登时,四周眼神不太好的吃瓜群众指责的目光直直盯向有口难辩的中年富商。
白衣人注视着那深可见骨却被草草处理的伤,垂下眼眸不知喜怒。
“孩儿的命好苦啊,爹爹,他还要将孩儿卖给村头王老汉当小媳妇,若不是孩儿宁死不屈逃了出来,您可能就……就再也见不到孩儿了啊爹爹!!”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这个贼眉鼠眼的贱丫头,偷了银子还不承认!!走!跟我去官府!!”富商气的手指哆嗦,骂骂咧咧伸手过来作势要薅她衣领,白苏惊恐的向后躲了躲,没想到被自己抱住的男人居然为她挡了下来。
“这位大人,莫要动怒。”
头顶清朗低沉的声音极其温柔,仿佛专门为与她这小混蛋形象做对比一样的脱出凡尘,让人耳目一新自愧不如。
商人横眉竖目:“看你也是被这小混蛋讹上的,劝你少管闲事,赶紧走!”
“在下替这孩子的顽劣无礼,向您赔礼道歉,不知您失窃了多少银两,在下愿悉数赔偿。”他微微欠腰推手行揖,举手投足散发的贵气让商人有些不好意思:“也……也没多少银子,不过,看你是个富家公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像这种小丫头片子,偷东西溜的很,恶性难改,可莫要给自己添麻烦。”
说着,怒气腾腾的瞪了眼还趴坐在地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