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门口,我前脚刚和几位部门同事道别,后脚就接到了母上大人的电话。
“小宴,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没忘吧?”
“嗯?什么事?”我故意装傻。
“死丫头,你又跟我装傻是不是?!我跟你徐伯伯都约好了,这次回来,你必须和灿阳见一面,听到没有!”
一点就着,噼里啪啦。果然,这才是熟悉的母上大人。
无奈扶额,心里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拒绝。
不等我回应,电话那头母上大人又开始分享自己多年积累的婚恋观,从婚姻是女人的必修课到孩子是家族血脉的传承,头头是道,根本轮不上我插嘴。
我一边嗯嗯啊啊应和母上大人的输出,一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左右张望过了马路往对面的地铁站走去。
要是以前,我一准儿会和自家母上大人争论几句。但读博士那几年,我突然就想通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执念,我的执念是能够随心所欲,母上大人的执念是儿孙满堂,也实在没必要非得争出个对错高低。
“你们得尊重父母的身份,也得尊重父母的局限性。”某位老师如是说过。
因为是平安夜,从公司到地铁站不过二百米左右的距离,我生生被五六个推销员招呼要不要买苹果。面对这种情况,早几年我说不定会善心大发买几个。但现在,我选择毫不犹豫地摆手拒绝,然后留下一句“不用,谢谢”,扬长而去。
我努力回想到底是从哪一年开始,大家开始关注平安夜这个节日,还有了送苹果,收苹果,吃苹果的“习俗”。
但,始终没想起来。
*
“我说这么多你听进去了没有,除了‘对对对’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了?真是越来越不听劝,这么大人了,你想让我操心到什么时候。”母亲大人不满地说道。
“当然有,只不过我说的您不是没一句爱听的,我怕到时候气着您,那我可就罪孽深重了,干脆不说了。”
我干脆停在地铁站门口,“话说,今天好歹也是你闺女我的生日,也是您老的受难日,咱就暂时休战,也不嫌累得慌。”
“我说什么了吗?我催你了吗?我只是让你和徐伯伯家的儿子见见面,至于其它的,还不是由着你自己拿主意。”
“……”我,汗颜。
“对,您没催,是我自己想多了,您只是好心帮我介绍朋友认识,我实在是不识好人心,该打。”
电话那头母上大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啊,就这张嘴厉害,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又聊几句,我借口进地铁站信号不好挂了电话。
晚些时候,母上大人又转发了几条营销号意味十足的婚恋文案给我,瞥一眼标题,我特意等几分钟才回复一句“有道理,我努力”,生怕母上大人发现我根本没看的事实。
许是被母上大人影响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打开床头灯,翻身起来抱着电脑记录自己泉涌的思绪。
我是一名纯粹的文科生,自从高中文理分科就一直跟文史哲打交道。本科学汉语语言学,硕士转行学了晦涩的政治学,博士干脆读了马克思,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要走仕途的时候,本人又毫无预兆地转身投入了互联网行业,成为了一名新媒体打工人。
入职第一天,我兴致勃勃申请了自己的个人微信公众号,平时有事没事发发文章,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拥有百万粉丝的流量大V。
然而事实证明,理性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直到一年后,公众号的粉丝数量依旧稳定保持在两位数。用好友木子的话来说,我是把公众号当日记在写,时而正常,时而疯癫,有人看就不错了。
时间来到凌晨一点半。
我完成一篇标题为《亲爱的你》的自白书,洋洋洒洒三千多字,写满了一个母胎单身狗对爱情的理想、对另一半的希冀、偏执。
睡意袭来,我关上电脑躺回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平安夜,一切平安。
古人云,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我:啊!!!!!有人给我的文章打赏了!狂喜。
除了高考那年顺利进入P大中文系激动到欢呼雀跃,再就是眼下发现自己的文章收到了读者赞赏,兴奋之余,我莫名有一种“熬出头”的欣慰。摩拳擦掌点开详情,意料之外对方的头像十分老派。
一张看不清脸的男士游客照,男人背对镜头,眺望远山。
额,也行,什么人不重要,有文学审美就好。
对此,林盛言后来的反应是:啊?老派吗?我当时还特意换了头像,自己还觉得挺满意的,没想到你是这种想法。温笑。
我表面假笑,内心:迷之自信的男人啊!
收到人生第一份打赏,我迫不及待跟木子分享自己的喜悦:我就说是金子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