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夜风一下子鼓起了她蓬松的长卷发,发尾尽数飘去身后,就显露出了挂住红色吊带裙的一对漂亮极了斜飞的锁骨。
司机透过后视镜偷看她从贝壳包里掏出小镜子和口红,林婧才扭出膏体,便眼也不抬嘴唇不动地说,“看路”,说完对着镜子仔细地描出唇峰。
沿着这条路继续南行,右转之后再左转,上了花园道一直走,大约十几分钟就能抵达欣赏港城夜色的最佳观景点。
从前蒋孝全带她去过太多次,那些近处错杂的、被点点路灯勾勒出轮廓的条条马路,远处拔地而起日益密集的水泥森林,还有再远些辉煌的港湾,几时看过去她都觉得港湾仿佛赌场里双臂大展的豪客,说不上拥了满怀的绚烂灯火到底是大胜亦或是全押的筹码。
无数次她自以为已经学会并习惯了俯视这座高傲的城市,然而无论是此刻背道而驰的车头,还是一整个下午打给蒋孝全都未接通的电话都在提醒她,真实的不是允许她暂住也只能暂住的豪宅,更不是收到以后只戴过一次就被她压入箱底的钻链与珠宝,真实的是她那张许久未摇曳过的弹簧床垫和堆在餐桌上几包厚厚的、换汤不换药的限制级片剧本,真实的是她花了几百天老火慢炖的鸭子眨眼间就要被康敏容连锅端走,就在她还以为这个死三八原本应该再难翻身的时候。
初次跟康敏容在活动后台遇见,康敏容嗲声嗲气地喊她“劲姐”,迎着摄影师的镜头和记者狂闪的照相机就过来挽她的手,一口一个前辈,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这个选美皇后较她迟两届,哪怕实际年龄甚至大她两岁。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个真正的绝世美人,即便在选美冠军多如牛毛的港城,康敏容在其中也是一等一的出色,出色到更年轻的□□和更豁得出去的勇气都无法在两相比较时偷得一二分侥幸。
后来某次酒会遇上施施然挽着蒋孝全步下旋转楼梯跟几位大佬微笑招呼的康敏容时,林婧做足了金屋藏娇的那个“娇”的本分,人人都爱出风头,可也总是枪打出头鸟,蒋孝全几乎从未让自己的红颜知己们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康敏容固然是例外,难道她林婧就不是了?
再迟些,蒋家两公婆的明争暗斗挤占了大大小小报纸杂志的版面。将所有信息都汇集一处,多多少少也猜得到那一阵子蒋太太闹得是什么——
这么些年哪个不晓得蒋孝全的屁股是黑的,名下诸多产业,洗得最干净的就是酒店和商场。康敏容生日,蒋孝全不止将中环新落成的百货公司取名叫做容发百货,更在门前立了座欲盖弥彰没雕画五官的美女铜像,可是长只眼睛的都看得出,铜像的姿势分明和康敏容摘取选美桂冠后那张经典的海报造型一模一样,要知道蒋太太一双子女都在国外学金融和管理的,怎么可能不把蒋孝全这几个小动作视为某种预兆?
结果就是,容发百货还叫容发百货,美女铜像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只威风凛凛的下山虎,母老虎。
紧接着接连爆出康敏容在剧组耍大牌欺负新人演员的丑闻,代言的饮料也因为喝出了异物导致口碑断崖式下跌,康敏容因此有将近一年的时光都闲在澳大利亚看袋鼠,直到下山虎放置妥当了,蒋公子也正式入主集团董事会,康敏容倒没如意想中般凄惨,反而因为即将举办的选美比赛周年庆典,被风风光光地请回了。
林婧简直忍不住要发笑,四十八周年庆。
司机停稳车子,侧转脸恭敬道:“林小姐,到了。”
她再度举起小镜左右审视过,裹紧披肩打开了车门。
在港城那几家称得上资深的酒楼里面,老隆盛无疑是最悠久最有底气的,传说老板在来港办酒楼以前还做过义和团的团练,但不知跟这传说有几分关系,社团大哥们确实一向对老隆盛诸多偏爱。
到了90年代初,少东家做主买下港西湾一栋五层独楼,别开一家新隆盛,跟主打传统菜系的老隆盛不同,新隆盛另辟蹊径做起了中西融合菜,一楼茶座,二楼散台,三楼包房中式装潢,四楼包房西式装潢,五楼几个敞厅能办得下大几百人的宴席。
阿明留下的房间号是三楼最富贵阔气那间,林婧在门口稍站,听见里面嘈杂的笑闹都是男声,一时间也辨不出Sam哥是否混在其中,敲一敲门,里面倏地安静了,再敲一敲,门自内被人拉开了,那人的目光掠过林婧的胸口拂上脸,然后马上回头笑嘻嘻地跟围桌而坐的几个人大声道:“我就说背后莫议论人吧?讲了没两句,阿劲这不就到了?”
那颗人头说着又扭回来,眯眯眼泛邪光。
林婧不动声色地躲开他就要搭上自己屁股的咸猪手钻进门里,轻轻拍在他胸口一笑,说一路耳热就知道是石佬哥在念了,恨不得叫司机把油门踩到底,再转圈扫遍了在场的每张面孔,什么牛鬼蛇神都在,偏偏Sam哥不在,心里头已经将阿明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反复鞭尸。万幸首座的Joey马跟Sam总算二十几年交情的老友,这部电影也参与了投资,多少还给她留了点下功夫的余地。
迎着汇集在自己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