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安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停的下坠。
周围一片漆黑,像是漂浮在空气中一样,没有着落点。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看见空无一物的空间里出现了一扇门,门缝里透露出点点亮光。
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拼命的往光亮处游去,她只感到浑身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上劲。终于,她用尽全力握住门把手,推了出去。
大片光亮涌来,刺的她闭上眼睛。
光亮慢慢暗淡,
陆安安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坐在教室里。
锃亮的白炽灯将整个教室照的恍如白昼,教室正前方的时钟,正正好好的指在了晚上九点整。窗外一片漆黑。
头顶的风扇卖力的不停旋转,带动着桌角的试卷发出“嘶啦嘶啦”的响动,树上蝉鸣声嘶力竭的叫声丝毫不能影响教室里的人儿,每个人桌面上的书都摞的老高,一群穿着白色校服的少男少女们坐在位子上,或是奋笔疾书,或是预习课业,即使没有晚课老师值班,教室里依旧听不到任何交头接耳。
陆安安低头愕然地看着身上洗的发旧发黄的校服,薄薄的、松松垮垮的,风一吹就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的曲线,仔细看,甚至能看见里面胸衣的颜色。
她的位子在最后一排,靠近后门。位子是根据成绩来排的,半学期一换,她已经当了好久的门神。
她翻开桌面的本子——高二(1)班,学校的尖子班,那个乡亲们嘴里的状元班。
陆安安恍恍惚惚想起,这好像是她高中的时候。
她轻轻挪开椅子,站起身,不受控制的朝门外走去。
所有同学都在专心做着手里的卷子,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举动,,一旁的同桌头也没抬,听到声响后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眉心蹙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她用陆安安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嘀咕道:“烦死了,这次居然分到她边上,真晦气。”
陆安安像是听不见似的,毫无反应。
走廊上空空荡荡的,所有人都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陆安安麻木的走下楼梯,走向学校教学楼后面的一片小树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那边走,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应当是经常来这个地方的。
路旁的灯光有些昏暗,再往里走就是漆黑一片,她隐隐看见林中的星星点点的红光,还有几声低不可闻的交谈。
陆安安知道,这是其他班那些混日子的男生或者女生在小树林里抽烟。她经常来,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在一处空位上坐下,听风将一旁的闲聊八卦送入自己的耳朵——在学校里,几乎没有人和她讲话。
陆安安记得,来树林里听别人聊天,这是高中的自己唯一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的方式。
陆安安走到路灯下,由于电路的老化,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
她盯着那忽明忽暗的灯光,一扭头,发现自己正站在老家的楼道里。
头顶的感应灯闪烁不定。
陆安安迈了几步台阶,走到一个木边框的铁皮门前,从兜里掏出钥匙。
木门打开,屋内的陈设一览无余。
不到四十平的小屋内放着一张掉了漆的白色木桌子,上面摆着一只小碗和一个小碟子,里面是一点稀粥和一些榨菜。
桌子边上,一前一后摆了两张床,床上铺着凉席。
房子是为了陈女士看病特意租的,入夏以来,她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甚至愈发严重,屋里满是重要的苦味,只是一天,垃圾桶里就倒满了药渣。
屋子在顶楼,厨房和厕所连在一起,仅用一块木板隔开。厕所的房顶是用铁皮搭起来的,一到夏天,房间里闷热的像是蒸笼,仅仅靠着一台老掉牙的电扇吱呀吱呀的转着,给这不透风的房子带去阵阵热风。
陈女士看女儿从学校回来了,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动作一大,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她招呼陆安安坐下,自己摸进厨房,端出几个两人早上吃剩的、刚刚热过的包子。
餐桌底下堆着陈女士白天在做的手工棉绳,就是商场里用来串礼品盒的绳子,5分钱一条,一捆就是一百条,总共5块钱。陈女士一天能搓十几捆,上千根绳子,不到一百块钱。
陆安安拿起碗筷,将碗里的白粥就着包子,夹了点咸菜,放在嘴里,一点一点慢慢吃完。
陈女士看着吃饭的女儿又开始流泪。
她是个懦弱的女人,一朵菟丝花。从来不知道为自己争取权益。
未出嫁时听从父母安排,早早退学打工,供养兄弟姐妹上学;婆婆活着时,时常被婆婆打压;出去工作,又性格软弱,被工友们欺负。
丈夫在世时完全依赖丈夫,丈夫去世后将自己寄托在女儿身上,很多时候,甚至要倚靠这个未成年的女儿替她出头。
农村人并不像语文课本里写的那么淳朴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