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衣低声道:“这儿只有我一个人。”
柳慎之笑了笑:“这城中发生的大事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神色坦然而自信,“你身上带伤,又黑纱覆面。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便是从元帅府逃出来的人。”
即便是剑架在脖子上,他也像是丝毫不害怕:“不过我一直困惑,仅凭程南双一个人,就算是侥幸不在府里,也绝对没有这个脑子和勇气出城……原来是有个侍卫在身边。”
听到这儿,顾衣暗道不好,果然,一直躲在佛像后面的程南双豁然站了出来。
他双目圆睁:“你说谁没脑子没勇气?柳慎之!”
顾衣咬了咬牙,收剑回身,迅速挡在了程南双的面前。
“说的就是你。”见到程南双,柳慎之的脸色反而淡了下来,“你若是有脑子,方才就不会暴露位置,你若是有勇气,就不会让你身边唯一的侍卫一个人握着剑和我的侍卫们对峙。”
他朝前走了两步,冷下了脸:“程南双,你就是这样,什么都指望别人,什么都不敢承担。”
顾衣咬了咬牙:“柳公子,慎言。”
柳公子笑道:“我说错了吗?”
“树大招风,元帅府今日之祸由来已久,你作为程帅的独子,整日在盛都惹是生非,是要向谁说,你们程府能越过王法吗?”
程南双胸口剧烈起伏,拳头紧紧捏住,指甲狠狠掐进肉里,却始终没有动作。
他知道,柳慎之说的没错。
他就是无能,才会把脾气都发在顾衣身上,才会怒斥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父亲……那本是他的责任,是他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却全部甩到了顾衣的头上。
——因为他不敢承认。
”柳公子!”顾衣阻止道。
“顾衣。”程南双伸手握住了顾衣的手腕,“谢谢你,但……他没说错。”
程南双眼眶通红,手猛地松开,手心的血滴落在地上。
柳慎之挑了挑眉。
程南双猛地抬起头看向柳慎之:“他说的没错,我没护得住自己的家人,幼稚无能,没有担当……所以,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总有一天,我会将那些凶手一个个都杀掉!”
“呵,凶手。”柳慎之看起来有些不屑,“你真的知道凶手是谁吗?”
程南双警觉:“你知道什么?”
柳慎之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如今你处境不妙。”
“天还未亮,城门就会封锁,郊外各个渡口也会加紧盘查,而你们,出不去。”
顾衣持剑直指柳慎之:“少爷,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打晕他,我们走。”说着上来就要动手。
柳慎之连忙后退两步:“但我可以帮你们!”
“我可以帮你们从渡口离开,去最近的地方。”
程南双问:“你帮我?”他不信道,“只怕我前脚和你出去,后脚皇城司就在外面等着了。”
柳慎之却摇头:“我不是为了你。”他说道,“我兄长曾在程帅军中历练,被他救过性命……今夜之事上及天子,他无能为力,我顺手帮你们一把,也算是替他还个恩情。”
柳慎之的兄长柳拂之,曾经确实是程帅军中的人,程南双知道。
顾衣退守到程南双的身边。
程南双停顿半晌:“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柳慎之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若不是我,你们跑不了多远,就一定会被抓。”他点了点顾衣,“你的侍卫伤得不轻,此刻只怕已经发起了高热,方才不过是强撑,若是被围剿,你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不如接受我的帮助,至少不会有更坏的结果,对吗?”
程南双这时才注意到,顾衣的状态和初见有些不同,他伸手想探,却被顾衣拦住了手。
顾衣看着柳慎之,语气冷淡:“我能护住他。”
柳慎之道:“你不要搞错了,要杀他的可不止皇城司。”
“出了盛都,想杀你们的人多的是,为了赏金的,为了升迁的,为了泄愤的……光凭你一个人,护不住他。”
程南双冷道:“她不行,难道你可以?”
柳慎之:“眼下,我可以。”
程南双有些犹豫,他握住顾衣的手腕,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热度,她在发烧。
他不会武功,顾衣虽然武功高强,但到底只是肉体凡胎,若真的被围剿……他们确实逃不出去。
“你们躲进我的马车,我带你们到渡口。”柳慎之道,“再不做决定,天亮后,渡口会被彻底关闭,你们就没有机会了。”
程南双看了看柳慎之,有看了看顾衣,咬紧了牙。
他抬眼深深地看向柳慎之:“好,我信你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