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薛云妙端着粥,敲响薛润的书房门,里面传来疲惫的声音。
推门而入,墨香扑面袭来。
薛润揉着眉心,平日端正到一丝不苟的衣衫有些褶皱了,纸团卷了一地。看得出来哪怕是沉稳如他,面临春闱会试其实也会焦虑。
薛云妙放下粥,走过去,将窗关上。
“寒气虽能让人清醒,但兄长也该多注意身体才是。”
“你们今日去寺里了?”
“嗯。”她拿出平安符送给薛润,“还给兄长求了呢。”
薛润手悬在空中,停滞了下才接过去。
自家妹妹从小跟着二弟,并不亲近自己,他有时候能察觉出妹妹其实怕自己远多过敬重。可不知从何开始,她却会主动跟自己谈话,还给自己求了平安符,这反倒让薛润有些无所适从。
他捏着平安符,“你……手还疼吗?”
薛云妙愣了下,才反应是在问她上回祠堂惩戒一事。
她笑弯眉眼,举起两只手。
“哥哥放心,一点也不疼了,你看。”
白嫩的手心平摊着,看不出半点挨打过的印记。
薛润放下心,但还是忍不住说句让她以后少跟着薛洄胡闹。薛云妙模棱两可地应声,没说好也没有不好,薛润欲言又止,却还是不再多嘴,担心说多了又叫人烦。
书屋内静谧无声。
薛云妙正在替薛洄研墨。
半晌后,她忽的漫不经心地问道:“兄长,我听人说春闱考官换了?”
“确有此事。”
“换成谁了呀?”
薛润一顿,一副猜到她心思的表情,“你来寻我就是特意为问这件事的吧?”
没想到被直接拆穿了,薛云妙心虚地眨眨眼,“我是担心若新考官针对哥哥怎么办?”
“新考官是萧兄,又岂会针对我。”
这可不一定。
薛云妙心想。
“哥哥这么信他吗,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他故意做什么手脚哥哥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岂不是太危险了?”
薛润皱起眉来,奇怪道:“你今日为何突然这样评价他?”
往日但凡有谁说一句萧玉堂如何,薛云妙皆会气恼,可如今却是她自己在猜疑萧玉堂的心性,若非遭逢什么事情,他不信妹妹会突然转变了性子。
薛云妙干脆也不再试探,眉眼认真。
“兄长,其实春景酒楼那夜,我见到打晕我的人。他的袖口处有梅花纹,而那夜萧公子的袖口,也绣着梅花。”
她一直未曾提起此事。是因她知道对外说可能也不会有人信,何况她尚未弄明白为什么萧玉堂要将自己困在火海里,是想杀她?还是想借她试探什么?
她不知道,只能装没看见。
可现下却也是唯一能让薛润提起警惕的办法。
就看赌,赌兄长愿不愿意信她。
“你,你可否认错了,萧兄怎会对你下手?”
薛润怔愣。
薛云妙咬紧嘴唇,逼出泪光,“哥哥,若是可以云妙也不愿这样想,毕竟那是我……没有确信又怎敢告诉兄长。可起火时我就奇怪,二哥带着我匆匆逃出,却没见到萧公子的身影。那时我不敢深思,直到现在也……就当是云妙臆测吧,只求兄长在会试时多多小心,千万注意。”
薛润心思通透,听了妹妹说的这几句,意识到一事。
酒楼起火和春闱的时间,太凑巧了。
偏偏此时周均与高知明一事闹大,圣上知晓必然会将高知明换掉。而萧玉堂本就是翰林院庶吉士,又曾是上一次科举的状元郎,高知明没了,最适合当新考官的就只有他。
但是——
与他把酒言欢畅谈志向之人,与他交好多年之人,却要害他的妹妹?!这一时间叫他怎能轻易接受?
薛润神色变得格外难看。
“云妙,此事你可告诉过爹爹?”
薛云妙摇头。
她担心爹爹彻查引起萧玉堂注意,可萧玉堂与齐首辅暗中勾结,万一针对爹爹,那前世的结局就要重现了。
“…你先回去吧。”
“兄长……”
薛润撑着桌案,声音微哑,“回去吧,哥哥心中有数。”
薛云妙只能轻声离开了书屋。
屋内燃着炭火,发出兹拉的细响。
薛润仰起头,倦怠的面容上,那双眼睛却充斥着茫然与嘲弄。他望着墙上的字画,“君子不器”,这是萧玉堂昔日所赠。
君子不器,重在修身,齐家,治国。
这是萧玉堂对他说的。
但如果这些话都是假的,萧玉堂与他畅怀理想是假的,那这句“君子不器”就成了最可笑的笑柄。试问一个人要多处心积虑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