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为妻这件事,所以她逃避了他,带着豆蔻两个人就出了京城,一路向南到了南疆,又一路往北到了塞北,看尽江南江北的大好河山。
一路走,一路想着他。
他会怨她不辞而别吗?
那一天她喊出他的名字,他却未及时给她回应,她也意识到他不可能再恢复寻隐的身份了。
从侍卫和他的小姐,变成大理寺少卿和云安郡主,这些年沧海桑田,见面不识。一番死生相隔,归来时她仍是她,在记忆里琢磨自己从前对他的感情,到底是视如兄长的依赖,对于下属的信任,还是懵懂不知的男女之情?
如果从前没有,那现在有吗?如果从前有过,那自己这些年来是深藏起来了,深藏到连自己也不知道吗?
大理寺少卿舒寒夜,新朝举子,连破奇案,圣上跟前的红人,和她莫雨清是足足相配的。
但有些事有些情,她要静下心来捋一捋。
路上走了大半年,听闻晋渝两国大战之事,又闻黛霜的离奇经历,她觉得是时候和她写封信了,便和豆蔻一起到了驿站,鸿雁传书。
这一边舒寒夜借酒消愁,在夜里想着他的姑娘,却也没命人去找。她一向洒脱惯了,若知道自己派了人来寻她、跟着她,定会不高兴的。这份刻骨的思念之情,他得忍,必须忍,不然就会让自己离她越来越远。
实在情难自抑的时候,他会喝得酩酊大醉。一梦醒来发现现实又是一地鸡毛,许多公务要处理,许多人事要应对,还有皇上之前交给他的那桩案子,真相未明。他强打起精神来,试图在这些事务中忘却对她的相思。
虽然高悬于天的明月总会提醒着他,远方,千里之外还有故人未归,还有一缕相思闲愁泊在遥远的天际。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他却变成了思妇的角色,而她是让他寄情千里的一抹月光。
眼泪成诗淹没了七尺男儿。
画地为牢困住自己。
甘之如饴。
北境传来了捷报,京城一片欢呼雀跃。阳光和暖的冬日,黛霜从梦里醒来,红药打起帘子给她报信,说皇上在北境大获全胜,基本剿灭了大渝部族。
大渝一向是中原朝廷在背面最强的劲敌,在它周边还有几个民族,但其力量都不足匹敌。自南伐北而大获全胜的人很少,玉知微成了其中之一。
黛霜莞尔一笑。阳光照在她脸上,肌肤莹白如玉。
“娘娘,这可太好了!这下皇上给您报仇啦!”
“是啊,太好了。”她看着窗外开得正艳的红梅道:“战事终于可以结束了。”
两国交战,各执一方立场。可在上者只看到胜利或失败的结果,哪有人会记着战场上尸横遍野,硝烟中民不聊生?她希望战事早日平息,两国百姓能够安乐,这样就好。
“听说咱们皇上亲手割下了慕容沛的脑袋呢!还说要把他悬在城楼上,示众半月!”
“什么?”黛霜皱了皱眉。“你从哪听说的?”
“大家都知道了啊,这是皇上放出的话。”
砍下敌国首领的脑袋,悬在城墙上示众……黛霜蹙眉想着这件事,只觉得不妥。
此战大捷,已经能震慑到北境其他部族,这一战后至少能得几十年太平。可凡事都不该做绝,这样做势必引起大渝残存势力的仇恨,埋下的是今后的隐患。她听说慕容沛有一支后代藏在南疆深山里,并未卷入这次的战事,若他知道自己被灭了国,父亲还遭到如此羞辱,焉能不报复?
可玉知微就不是个怕被报复的人。他做得出来狠绝的事情,也不怕对手疯狂的报复,他就是个疯子,没人比他更疯,没人玩得过他。
就像当初在暗巷里,他毫不留情地砍断慕容沛碰了她的那条手臂一样。
“娘娘觉得皇上做得不妥吗?”红药探着脑袋问,“可天子金口玉言,他已经这么说了,是一定会这么做的。娘娘,不如我们还是别想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好,老爷夫人也好,还给娘娘写了家书,我放在那边柜子里了。就是你受了苦,这段时间好好歇歇吧。”
“阿爹阿娘果真都还好吗?”
“那是自然。毕竟有皇上护着,谁敢欺负啊?”
黛霜默了默。
莫如渊那几天与她说的,到底还有一句是真的吗?其实她当时就有些怀疑,不肯全信,全是因着少时情谊才信上几分。如今又听到红药如此说,就更加确信了事实。
“皇上大概几时进城?”她问。
“快了,就这两日。”
玉知微率领晋军凯旋。
出征时一百万人,归来只剩三十万。
一场血战,历时大半年,硝烟狼藉留在了前线。一场冬日的雪在北方先落,自北往南,从鹅毛般的片状雪变成纤纤细细的小雪点,疆场上无数士兵的尸首被雪覆盖,一片白茫。
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