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初立,诸事繁杂,玉知微常常忙到深夜。好容易当上了皇帝,还要再等几个月才能把她接回来,他想到这儿便觉得心烦,只好拿着一本小册解闷。
小册里头画的是黛霜在宫里做各种事的样子,类似一本起居志。一页画,一页字,字是对画的解说。
他翻到其中一页,停了下来。上边画的是她在矮榻上斜倚着熏笼的样子。熏笼下放着一只小香炉,榻后的桌案上摆着一丛兰草,姿态如甩起水袖的女郎。旁边是个大书柜,里头陈列各种古籍,柜门半开着。她梳着倭堕髻,鬓边簪着几朵小兰,神情半醒半醉着,别有几分慵懒的绰态。
对应的文字释道:藕丝衫子柳花裙,空着沉香慢火熏。
字亦写得娟秀,带着王献之十三行的味道,妩媚灵动。
他看得痴痴如醉,差人把画这副小册的功臣叫来。
见不到她的那些日子里,他便是凭着这一本本的小册聊寄相思。
半晌,一着紫色交领布裙的姑娘利落进殿,道了声“陛下。”
“这一幅朕很喜欢。你改日画张大的,着个色,送到画院裱起来,轴要用红琉璃的。”
“是。”
“算算时间,已经快两个月了。
朕知道,她以前日子过得艰难。看似风光,实则夹在别人中间两难,很多事自己决定不了。”玉知微一手托起下巴,美滋滋地说:“现在她有朕了,朕绝不会让她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
花泠抬了抬眼,“陛下,奴婢想斗胆说一句。”
玉知微心情颇好,“嗯?说吧。”
她微低着头,语气却并不那么温和,“其实现在的尹姑娘,很多事也是她自己决定不了的。”
“什么意思?”
“以前给她做决定的,是后宫中的生存与争斗。现在给她做决定的,是陛下您。从始至终,她都没能决定自己。”
“花泠,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你这是跟在她身边久了,有感情了,反而担心朕会待她不好吗?”玉知微不气反笑,“话既然说到这里了,朕命你到提霞寺去陪她,你可愿意?”
“奴婢当然唯陛下之命是从。”
“她身边现在一个可亲的人都没有。你好歹算她的旧识,去陪陪她吧。”玉知微说着,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花泠心领神会,领命应下。
“把画画完了再走。给你三日的时间够吧?”
“陛下,楼统领求见。”大监忽进来报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让他进来。”
“那陛下,奴婢就先告退了。”
“陛下,陛下!”
花泠刚走到殿门口,楼藏月火急火燎地进来了,两人不小心撞了个正着。
“哎,抱歉这位姑娘……”
花泠不怕疼,只是给他吓了一跳。楼藏月有些愧疚地停住,恰好对上一双绝美的杏眸,人呆了一下。
那姑娘走掉了,与他擦肩时飘过一阵小香风。
“到底什么事啊?”直到玉知微发话,他才缓过神来。
“见过陛下。臣这么晚过来,实在是有要事禀告。臣方才在巡卫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说尹姑娘……”
玉知微当上新帝后,夺了原御林军统领何思俨的兵权,赐了大量银钱,放他一家回乡养老,命楼藏月任新的御林军统领。
一提到她,他就不能再冷静,连忙问道: “她怎么了?!”
“……听说尹姑娘和寺里一个小和尚私奔了。
住持也是一个多时辰前才发现两人不见了,已经让人出去找了。”
楼藏月一口气说完,眼见这位新帝陡然变了脸色,眸中怒意烫人,又补充道:“臣知道尹姑娘对陛下重要,所以赶快来告诉您。”
私、奔……?
又是谁?又是谁?!
帝王的妒火已经窜到眉梢。他冷哼一声,铁青着脸走下来。“即刻去追,跑多远也要给朕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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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间,玉阶前的血都流干了。
楚国彻底覆灭,权相篡位,改朝换代。
若是忠臣,当不仕二朝,一根白绫吊死了表示追随楚国的忠心。
可这样的事放在现在,倒少有几个人会真这么做。有些大臣倒是这么做了,全了名节,性命也就此休矣。
更多的是即刻对新朝表示拥护的人。他们中很多从前就是玉相的人,表面上却靠在后dang。
尹家和莫家的处境是尴尬的。
尹冰、莫恒,都曾是士林领袖人物,德高望重。在所有人看来,他们应该属于一根白绫吊死的那种。
可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莫家的公子、莫夫人的亲弟弟都参与了新朝的建立,已经被推入这一阵营。莫恒老先生就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