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曲过半。
程绾绾从最初的狼狈羞耻,渐渐变得有些麻木。
她以前一直盼着及笄,是想着嫁人一途,总还有几分希望。她不指望嫁高门权贵,图荣华富贵,也不指望嫁如意郎君,求举案齐眉,她只盼着能嫁一个脾气好一点、事情少一点的主君,让她后半辈子能安安生生地过。
可她没想到,就在她刚及笄的这一天,赵夫人就把一切都毁了。
哪个好人家会愿意娶一个当众献媚的女子回去?
肯娶她回去的,莫不都是将她当作一个可供消遣的玩意儿。
程绾绾一瞬间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但她还是在跳,不得不跳。
起先看戏的人也都看出来,程家献舞的这个女儿,明显不是自愿的。也不知道程家打的什么主意,就算哪位殿下真看上了,这不情不愿的,不是得罪人吗?
七皇子惯来是个心软的,不过江诀都没发话,他自是不敢僭越,只小声地对六皇子道:“六哥,你看她,是不是要哭了?”
六皇子为人温谦,一向要求自己做君子,程家这种举动,他十分不喜,也一直没有往献舞的人身上看。
江煜说了,他才看了一眼,不禁不悦:“程家此举低劣。”
江诀倚在座靠上,单手支着脑袋,他今日的耐心已经耗尽,等这支荒唐的舞结束,他便离去。听见二人说话,他掀起眼皮又看了一眼。
那小姑娘还在跳个不停,眼睛红了一大圈,但倔得很,硬是忍着没哭。
江诀懒散收回视线。
一支舞很快临近尾声。
秦昭倒是一直在看舞,他并不是轻浮之辈,只是好奇心过剩,抓心挠肝地想知道程家这一出到底是冲着谁。
这一看,还真叫他看出了一点端倪。
秦昭拱了拱身,凑近江诀:“殿下,程家好像不是冲你来的,像是……冲着仁远伯府。那赵夫人频频往仁远伯府那边看,多半是没跑了。”
江诀在听,但没搭话,只是百无聊赖听秦昭啰嗦,消磨时辰。
秦昭知道江诀的脾气,也不等他说什么,又道:“仁远伯今儿就带了个窦明宇来,那是他最宠爱的儿子,那小子,可被宠得有些无法无天,看程家小姐那副柔弱样子,若真进了伯爵府的门,怕是有的磋磨要受了。”
江诀仍旧没说话。
又过了片刻,他仿佛才听见,侧过头来:“他干什么了?无法无天。”
“……”秦昭哽了哽。
这是现在的重点吗……
秦昭听出他话里的审度,不便背后告黑状,又挽回道:“也、也没什么,就是些仗势欺人的混账事……”
江诀侧着脸,定了两息,不知在想什么,片刻转了回去。
献舞终于结束。
江诀道:“孤先走了,你们继续。”
他话是跟身边的六皇子七皇子还有秦宣秦昭说的,声音并不大。
秦昭忙放下酒杯:“殿下这就走了?”
江诀点头。
他正要起身,那头赵夫人又说话了,正是对他们说的:“今日得几位殿下赏脸,屈尊来程府,实在是程家上下的荣耀。席宴简素,招待不周了。这是臣妇的女儿湘湘,就叫这孩子给几位殿下斟几杯酒,聊表歉意吧。”
赵夫人话音一落,席间就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合着刚才一个女儿跳了舞还不够,原来这个才是冲着皇子去的。
程湘湘顾不得别人怎么看,红着脸就要上前。
江诀起身,看都没看程湘湘一眼,垂着眼皮道:“不必了。孤还有事,走了。”
赵夫人没料太子这么不给面子,连给他斟酒都不行,一时愣住。
程秉融却很清楚太子的脾性,连忙跟着起身:“太子殿下既然有事,微臣也不便再请殿下久留。今日府中招待不周,还请殿下恕罪,改日微臣一定亲自去东宫请罪。”
“程大人何罪之有。”江诀瞭了他一眼。护卫青影上前,给他披上披风。
赵夫人今日所为,程秉融多少也知道,程绾绾献舞的事他就知道,但程湘湘斟酒这事,他完全不知道。
本来呢,他也不知道几位皇子要来,听赵氏说仁远伯府上对程绾绾有意,想着也是一门贵亲,这才默许了献舞的事。
可谁知道,几位殿下突然也来了。尤其是太子殿下。早知道太子要来,他绝不准赵氏去丢这个脸。莫说叫湘湘舔着脸过去斟酒,就连绾绾献舞的事,也不该在几位皇子面前。
程秉融也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把太子给得罪了,太子问他何罪之有,他竟不知怎么回答。
气氛一时间好不尴尬。
“皇兄,”江煜看程秉融吓得满头大汗,擦都擦不完,好心给他解围,“皇兄要不再多留一会儿?皇兄忙于政务,少出来放松,父皇总惦记着,怕皇兄辛苦呢。”